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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如今是戰亂剛停,京城外患未去,內亂紛呈,你離開京師到此,倘若發生什麼意外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回皇上,臣臨來之際早已交代完畢,保證萬無一失,請皇上放心。自從條約簽訂之後,洋人早已退回,留京的僅是些外交人員和商務人員,決不會鬧事的。」

  咸豐點點頭,「京城修復工作進行得如何?」

  「除圓明園外,其餘各地均已修繕完畢。由於洋人沒有進人內城,宮內完好,各地打掃一新,專候聖駕回鑾,臣請求皇上早日回京。」

  咸豐歎口氣,「朕病入膏盲,恐怕經不住這長途顛簸,何況如今正是盛夏,京城炎熱,朕在此多呆幾天,到入秋時節再作回鑾之議,京城之事全權委屈你了。」

  「為國家效力是臣理所當然之事,但臣不能放心聖上的龍體。如今聖上在這熱河行宮,一切條件不如京師,請皇上回京治病吧。到了京師,臣佈告天下為皇上懸賞名醫,皇上的病何愁不治呢?請皇上不必猶豫。」

  咸豐沉默不語。

  奕又奏道:「如今皇上身邊多卑鄙小人,多有讒言,請皇上務必深思而慎取,千萬莫聽信讒言壞我大清江山社稷。」

  咸豐略有一絲不悅。

  「朕還不是昏君,忠奸尚能夠分開,你不必多言,好自為之。」

  奕有點急了。

  「皇上,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請皇上萬萬不可受那些群小蒙蔽,認清其奸詐面孔,為防萬一,速速下決心將他們除去。否則,後患無窮!」

  咸豐有點惱了,冷冷一笑,「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朕經過長期觀察,精心挑選出來的御前大臣,他們和朕是心心相通的,你不必多言。朕有朕用人的方式和策略,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怎能一概而論呢?你與奕都有同樣的心理,你們與肅順等人有矛盾,難道就要阻止朕任用肅順不成?當然,肅順也有缺點,人無完人,金無足赤,聖人尚且如此,更何況一般凡夫俗子?你奕何賞不是滿身缺點?朕判斷人的標準不是這個人的行為規範、道德情操,朕以自己為參考點,無論別人怎麼唾駡他,只要他對朕忠心不二,朕就認為他是忠臣。無論別人如何推崇他讚美他,甚至把他當作聖人一般看待,只要他處處與朕過意不去,朕就決不會重用他!」

  奕不再講話,他明白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靠幾句言辭就讓皇上除去肅順是不可能的。

  咸豐見奕不再講話,緩和一下語氣說道:「你的話也有一定道理,如何做朕心中有數,你儘快回京吧,你在這裡不妥,他們會對你不利的。你好好守住京師,必要時朕派人通知你來此。」

  過了一會兒,咸豐又小聲說道:「回京時不可聲張,一切秘密行事,這裡沒有你的勢力,唉,也許朕所說的話都失去了作用。如果他們對你發難,朕恐怕都保不住你。」

  「皇上既然明晰這些,為何仍堅持留在熱河呢?只要皇上同意回鑾,臣立即帶兵前來接應,確保皇室無損。」

  咸豐只是搖搖頭,「你儘快離開這裡吧,有許多事你不會明白。記住朕的話,守住京師!」

  咸豐揮揮手讓奕退出。

  奕訴無奈,叩一個響頭含淚離去。

  奕告別皇上出來是滿腹委屈與滿腹疑慮,正準備回住地,張德順迎面走來,低聲說道:「恭王爺,懿妃娘娘恭候王爺多時了,請王爺去文津閣敘話,有要事相商!」

  奕隨張德順來到文津閣,懿貴妃正等在那裡,她一見恭親王到此,立即淚流滿面地訴道:「恭王救我——」

  奕急忙還禮,「貴妃娘娘不必傷心,有話慢慢講。」

  「如今皇上病重,危在旦夕,而肅順、載垣、端華等人以御前大臣自居,事事欺上瞞下,封鎖皇上病重消息,又離間皇上與醇王和恭王之間的手足關係,妄圖從中漁利圖謀不軌。我僅僅向皇上盡一句忠言,讓皇上傳渝恭王來此主持大事,誰知肅順等人早已布下耳目,把我的話傳與肅順等人,他們便共同向皇上進讒言,讓皇上置我於死地。幸虧我一向品行端正,博得皇后娘娘與醇王等人同情,才一致跪求皇上開恩,並陳述利害關係。皇上才考慮再三,看在大阿哥以死相求的情份上饒過我,但從此以後對我便生厭心,再加上肅順等人的誹謗,皇上早晚會將我賜死。」

  懿貴妃說著又哭了。

  「我死不足惜,只是奸臣當道,皇上病重又遭蒙蔽,大阿哥年幼,大清江山只怕從此再無寧日。一旦皇上龍馭上賓,肅順等人怎會甘願寄在年幼的大阿哥之下,到那時後果不堪設想。我傳密信請恭王來此就是商討除奸大事。」

  奕聽過懿貴妃的苦訴,雖覺她有誇大其辭之言,但所說的事也非常在理。思索片刻說道:「除奸之事尚早,當務之急是摸清肅順等人的狼子野心,勸請皇上回鑾,只有回到京師才可動手,這熱河早已在肅順等人的牢牢控制之下,他們又『挾天子而令諸侯』,如果在此行動,只怕打草驚蛇,我等沒有動手就束手就擒,還會累及皇上和大阿哥等人,萬萬不可在此有所行動。」

  「恭王以為呢?」

  「規勸皇上帶病回鑾京師,或下旨讓京中來兵保護聖駕回鑾。」

  懿貴妃搖搖頭,「我們尚能看到這一點,肅順等人也會明白這一點的,他們一定想法設方阻止皇上回鑾,只怕皇上要像嘉慶爺一樣在這熱河行宮——」

  懿貴妃沒有直接講下去。

  奕歎息一聲,「如果那樣,情況可能更棘手,那就更不能輕舉妄動打草驚蛇。目前尚無大礙,我明日就回京師準備,早早應付非常之態,以免奸人掌權亂政。」

  「大清朝的命運就交給恭王了,請恭王務必顧全大局,慎重行事……」

  懿貴妃話沒說完,安德海進來報告說:「李蓮英傳來話,請娘娘轉告恭親王,肅順與恰親王正在搜尋恭親王,已經做好拘捕的準備,請恭親王趕快逃走。」

  懿貴妃一聽,十分吃驚,想不到肅順等人嗅覺如此靈敏,聞出風聲便立即行動起來。

  「怎麼辦?」

  「王爺不必驚慌,我想辦法送王爺逃出熱河。」懿貴妃十分自信,「請王爺寫個字條,我派人通知王爺的隨行人員到布塔拉廟的後門等候,然後想法設方把王爺送到布塔拉廟就可以了。」

  懿貴妃待奕寫完字條,立即命張德順帶著奕的手諭去奕住處通知那八名隨從趕快準備好馬匹等物到布塔拉廟後等候。

  同時,又派人用自己的轎子抬著恭親王去布塔拉廟,因為懿貴妃經常去那裡拜佛進香。

  在懿貴妃的安排下,變沂剛走,她自己便乘一頂普通的轎子隨後趕往布塔拉廟。

  奕到達布塔拉廟後,他的八名隨從已經在廟後等候,馬匹等物準備齊全,只等恭王到此立即動身。恭親王知道事情急迫,唯恐久留夜長夢多,下了轎便直奔後門,和他的隨從一同策馬狂奔,直向京城趕去。

  肅順等人沒想到奕會突然離去,他們趕到奕住處,聽說他的隨從上午就出去打獵了至今未回。又聽說變沂根本沒有回住地,從煙波致爽殿出來就去了文津閣。肅順帶人趕到文津閣時別說奕不在,就是懿貴妃也不在,知道懿貴妃去了布塔拉廟,估計懿貴妃和奕一定在布塔拉廟裡密謀,便帶兵包圍了布塔拉廟。

  懿貴妃和安德海等人從容地走出廟門,迎面碰到肅順滿臉殺氣地站在門口,周圍站滿了士兵。懿貴妃知道奕早已走遠,眼也不抬地走近自己的轎子,肅順冷冷地問道:「皇上臥病在床,貴妃娘娘倒有興致走來溜躂溜躂。」

  懿貴妃也不客氣地回敬道:「皇上有病,做臣妾的到廟裡求神拜佛為皇上祈求禱告這是份內之事吧?莫非肅大人也是來為皇上求神保佑皇上的?」

  說完,頭也不回地上了自己的轎子。

  「慢——」肅順大喝一聲,「貴妃娘娘來此求神拜佛用一頂轎子就行了,何必來兩頂轎子呢?」

  「怎麼?」懿貴妃一挑轎簾,「肅大人管得太寬了吧?」

  「這頂轎子給什麼人坐的?」

  「哼!肅大人不能自己睜開眼睛去看一看嗎?」

  肅順走上前掀開另一頂轎子的轎簾,見大阿哥正坐在裡面怒視著自己。

  「肅順,你給我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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