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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想不到你小子還有這一手,真是出乎本娘娘的意料,你叫什麼名字,原來是哪個宮的?」

  「回娘娘,奴才姓李,叫李蓮英,原來是梳頭房的,隨皇上來這避暑山莊後在煙波致爽殿幹些雜務。如果娘娘樂意,奴才以後天天來給娘娘梳頭?」

  懿貴妃一見這人伶牙俐齒,又會討好人,嘴也甜,還梳得一手好頭,如今又在皇上身邊做事,有利用的價值,便滿口答應:「好吧,本娘娘今後就天天候著你來梳頭,你所得的俸祿除了原來支付的那些銀子以外,我再給你一份賞錢,數目一定比你的薪水要高。」

  「謝貴妃娘娘!」李連英一揖到地,「奴才能夠為貴妃娘娘做事這是小人祖上的蔭得,小人豈敢要娘娘的錢。」

  懿貴妃隨手遞過五十兩銀子,「小李子,這是本娘娘今天給你的賞錢,拿著吧!」

  李蓮英過去也曾聽人說過懿貴妃對手下侍從人員出手大方,沒想到今天頭一次竟給了這麼多錢,急忙推辭說:「奴才僅給娘娘梳一次頭,也不費什麼勁,怎能收娘娘的錢,請娘娘收回吧?」

  「拿著,本娘娘向來說話算話,說一不二,給你多少你就收多少。」

  李蓮英這才一鞠躬接過賞錢,點頭哈腰道:「恭敬不如從命,小人就不客氣了,今後小人一定天天來給娘娘梳頭。」

  果然,那以後,李蓮英每天都到文津閣給懿貴妃梳頭,這成了他每天工作的定例。李蓮英便把多種工夫都用在懿貴妃身上,討好懿貴妃,讓她高興。每天換一個頭型,每個花樣是越換越好看,對每一個花樣也都給起上一個吉利動聽的名字。今天梳一個「太平盛世」頭,明天梳一個「滿園春光」頭,後天再換一個「龍鳳呈祥」頭。其餘的,什麼「富貴保國」頭、「春上江南」頭、「月出東山」頭之類的,把個懿貴妃喜得合不攏嘴。

  李蓮英漸漸摸透了懿貴妃愛聽吉利話的心理,當然便更會拍馬逢迎了,不讓貴妃娘娘高興的話他不說。有時,他也講一些鄉村集市的野趣野間給懿貴妃聽,讓懿貴妃聽後笑得前仰後合,有時都能流出淚來。

  時間一長,懿貴妃和李蓮英談一些朝中大事和宮中的事,有時還推心置腹地說一些個人心中的苦衷。李蓮英便安慰體貼懿貴妃,該鼓勵時鼓勵,該討好時討好,反正奉承的話又不用花錢買。

  有幾次李蓮英都想把自己偷聽到的話告訴懿貴妃,總怕惹來殺身之禍而沒敢輕意吐口。

  這天,李蓮英又來到文津閣給懿貴妃梳頭,她們邊梳邊談。

  李蓮英討好說:「貴妃娘娘真是好福氣,深受皇上寵愛,又有一位聰明伶俐的大阿哥做靠山,就是皇后娘娘也抵不上貴妃娘娘這個福氣。」

  懿貴妃一聽,歎口氣道:「每人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在你們看來娘娘好象掉到福窩裡,其實娘娘的心裡也很苦,每天的日子也不順氣,這宮中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高處不勝寒』不說,『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更不假,其餘的,後妃之間的明爭暗鬥就更不用說了。你手段狠一點會遭眾人唾棄,皇上知道也不同意。你性格太柔太順,別人又會找上門欺你,『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到哪兒都是這個道理。」

  懿貴妃說著,又仿佛一下觸動了傷感的事來,話也多了起來。

  「遠的不說,就說現在吧,皇上一病不起,聽御醫說是患了不治之症,就是調養好——」

  懿貴妃沒有說下去。過了許久,才悠悠地傾訴道:「我雖有大阿哥,但他如此年幼無知,不清世事,處處還不得我個人去爭去做。何況朝中有些大臣根本不把我這樣的妃嬪放在眼裡!」

  此話一句,李蓮英嚇了一跳,裝出十分氣憤的樣子說:「哼,誰敢如此大膽,敢對貴妃娘娘不恭不敬,他是不要命了。不用說是他人,就幾家王爺對待娘娘都是畢恭畢敬的。」

  「唉,幾家王爺也都倒還罷了,就是肅順那老兒實在欺人太甚,在來行宮的路上他故意給我換了一輛又破又舊的車,又讓車夫趕得快,簡直把我顛出病來,一不小心,頭上被車廂碰爛幾處,到達這裡後足足讓我躺了三天才能夠下床。這還不算,如今皇上病倒了,肅順當上御前大臣,竟作威作福起來,事事瞞著皇上和皇后,本娘娘就更是對外界之事一概不知了。照這樣下去,皇上龍體康復倒還罷了,倘若皇上有個三長兩短,只怕——」

  懿貴妃只是搖頭,什麼也沒有說。

  李蓮英心中一動,忽然又想起了那天偷聽到的情況,向外看了看,見沒有外人,就小聲說道:「小的也曾聽說肅順有許多事都不奏報皇上就獨自主張裁定了,前不久,小的無意聽到了一件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娘娘是否聽說恭親王等留守京城的大臣奏請皇上早早回鑾呢?」

  懿貴妃皺一下眉頭,「如今天寒地凍,皇上又臥病在床,如何回鑾呢?儘管不能夠回鑾,肅順他們也應該把恭親王等人的奏摺奏報皇上才對,怎能密而不報,他們到底是何居心呢?我從來也沒有聽皇上與皇后提及恭親王的奏摺之事。」

  李蓮英見懿貴妃對奏摺之事十分感興趣,聽後十分動怒,又進一步說道:「娘娘有所不知,還不止這些呢?據說皇上本不同意我朝與俄國簽訂的《愛琿條約》,是肅順等人私下以皇上的名義答應的。」

  懿貴妃一聽更是大吃一驚,這些都是她聞所未聞的事。

  梳罷頭,懿貴妃又重重誇讚李蓮英幾句,叮囑他有什麼事多留心一下,並經常報告給她:「小李子,你常在皇上周圍,事事多長個心眼,大小事多往我這裡跑幾趟,本娘娘決不會虧待你的。」

  懿貴妃來到如意宮,見貞皇后正在為皇上的病發愁,直接說道:「娘娘是否聽說恭王爺及留京的眾大臣請求皇上回鑾的事?」

  貞皇后搖搖頭,「如今天氣如此寒冷,何況皇上害的又是怕冷之病,如何回鑾呢?」

  「就是現在不回鑾,對京中大臣們的奏摺也應奏請皇上,徵求皇上的意見,若皇上堅持要回京呢?但肅順等人卻把京中來的奏摺都壓了下來,密而不報。我所聽說的就這一件,其餘沒有聽到的還不知多少呢?如此長期下去豈不蒙蔽了皇上,讓朝中大權旁落,我朝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

  貞皇后聽了點點頭,「妹妹說得也有道理,只是我等後宮之人不知道也是正常,也許他們奏知了皇上呢?歷朝歷代都禁止後妃干預朝政,我們如何敢問皇上?」

  懿貴妃急了,「皇后娘娘太實誠了,現在不同於往常,是避難於此,皇上又臥病于床,皇后身為後宮之主母儀天下,理應為皇上排憂解難才對,怎能叫干預朝政呢?」

  貞皇后又問道:「妹妹所聽到的情況可是事實,倘若是傳聞,我等輕意詢問皇上不是惹皇上生氣嗎?又要罵我們多管閒事了。」

  「實不相瞞娘娘,我聽到的消息還不止於這些呢?據說我朝同俄人簽訂的《愛琿條約》也是肅順等人私下同意,也沒有奏請皇上。」

  貞皇后一聽有這等大事也火了,站起來說道:「走,問一問皇上有無此事,倘若真有,一定找肅順等人理會,決不能讓他們獨攬朝政,誤國誤民!」

  貞皇后和懿貴妃來到煙波致爽殿,咸豐皇上剛剛用過藥,咳嗽稍輕一下。兩人問過安便分左右坐在床前,咸豐略微有點吃力地問道:「你們兩人同時到此,一定有什麼事同朕商量吧?」

  貞皇后看看皇上便說道:「皇上是否有回鑾京師之心?」

  咸豐歎息道:「朕早有回鑾之心,也不知京城修復如何?估計洋人對京師破壞甚重,奕等留守大臣尚沒有修繕完工,否則早有奏摺到此了。」

  咸豐看看貞皇后,「怎麼?你們現在也想回京了嗎?」

  貞皇后沒有回答皇上的問話,又問道:「皇上果真沒有見到恭親王等人奏請皇上回鑾的奏摺?」

  「怎麼?京城修復完畢了,恭王奏請朕回鑾了?朕怎麼沒有見到摺子?」

  懿貴妃從旁邊添油加醋地說:「聽說讓肅順等人押了下來。哼!這些人也太膽大妄為了,皇上給他們處理政事的權力,並沒讓他們事事欺瞞著皇上獨斷專行!」

  咸豐知道懿貴妃與肅順因為路上膳食和換車的事有隔閡,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淡淡地說道:「朕令肅順等人全權處理一切朝政,他們一定是怕朕知道的太多勞神傷身子就沒有奏報,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何況如今天寒地凍路滑,朕又臥病在床,如何回鑾呢?他們才作主回復恭王暫不回鑾。」

  懿貴妃一聽皇上的話,根本不相信自己,而是偏向著肅順等人,十分惱火,又進一步慫恿說:「這事倒也罷了,皇上一直反對的《愛琿條約》他們也自作主張答應了,皇上怎不會不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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