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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只聽懿貴妃歎息一聲,幽幽說道:「古語說,有思不報非君子,受人滴水之恩,他日將湧泉相報,瑞麟有恩於我們家庭。」

  「瑞麟剛剛從鎮江回到京城,也沒聽說他與娘娘有何往來,怎會有恩于娘娘?小的也從來沒聽娘娘提及他。」

  「此話說來話長,當初我父親在鎮江病故,家母帶著我們姐妹三人扶靈柩回京,不料被大雪所阻,困在鳳凰山鳳凰寺中。碰巧瑞麟從京城放任鎮江也恰恰到那鳳凰寺中避雪,他念與我們是同姓同宗又與父親是故知,慷慨解囊相助,幫助我們母女安葬了父親的靈柩,還贈送二百兩銀子作盤纏,這樣,我們母女幾人才能夠安全到京,不是瑞麟我也許死在他鄉了,哪有今天的富貴。最近聽醇王福晉說瑞麟從鎮江放任回京尚沒有補上合適的缺,我便讓妹妹請醇王爺保薦瑞麟,我又向皇上請求,把瑞麟當年救助我們母女的事告訴皇上,皇上也很高興,說瑞麟有德才,正好可補禮部侍郎的缺再兼內閣學士。」

  安德海聽後急忙說道:「娘娘才是大仁大義之人呢?知恩必報,應該讓皇上詔告天下,讓天下人學習娘娘的美德。這瑞麟也真有福份,當年的舉手之勞竟是如今升遷的階梯,這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真是他的造化。」

  張德順聽著這些話,心中驀地一驚,他忽然記起隨大哥到八公山,聽過空雲大師講的故事。想不到空雲大師所說的能當上皇后的人竟是懿貴妃,懿貴妃才是自己真正要找的人,她的命相正好和大清朝的氣數相克,只有她才能毀掉這大清朝的國運,使大清的天下早一天完蛋,也只有懿貴妃才能給大哥提供一次封侯封王登上皇帝寶座的天緣。

  張德順忽然覺得內心熱乎乎的,也很激動,這才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呢?自己差點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大錯,他正準備儘快將探聽到的消息報告給貞皇后呢?他一直認為空雲大師所說的那位克制大清氣數的皇后就是貞皇后呢?原來卻是懿貴妃。如此說來,這懿貴妃將來一定會當上皇后的。不過,從自己人宮以後所瞭解到的情況看,懿貴妃的確比貞皇后有心計,也比貞皇后心狠一些,手辣一些,有那種幹大事女人的手腕。從懿貴妃的所作所為看,她當上皇后應該不成問題。唉,也只有她這樣的女人才能克制住九五之尊的皇上,與大清的氣數的相克相制,空雲大師的話果然不錯,看樣子,大哥真的能當上皇帝呢!

  張德順又是驚又是喜,他暗慶倖今晚上打探出的秘密比什麼都重要,他明白了自己投靠的方向,也知道了今後應該如何做。

  張德順又聽了一會兒,見她們所談的都與自己無關,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同時也怕被巡視的人發現,便瞅個機會偷偷溜回房中去了。

  張德順躺在床上更是難眠,他反復考慮自己如何也能像安德海一樣成為懿貴妃的貼心人,那樣,他的偉大行動就可一步一步進行了。

  刑部大堂上端坐著恰親王載垣、兵部尚書陳孚恩和鄭親王、端華,堂下站著披枷帶鎖的柏葰。

  陳孚恩瞧著柏葰的神態,內心有說不出的滋味,如果不是自己見風轉舵快一些,早早投靠到肅順門下,說不定這堂下跪著的也有自己。柏葰是何許人?他身為軍機大臣、文淵閣大學士,又是醉親王奕的岳丈,尚且為兩朝老臣,今天都已如此,更何況自己呢?陳孚恩暗自慶倖自己識時務者為俊傑,猛聽身邊的端華一拍驚堂木喝道:「柏葰,你來到本官面前為何不跪?」

  柏葰斜眼輕蔑地瞪了三人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本官身為文淵閣大學士、軍機大臣,為何要向你們這等人人不齒的小人下跪?本官上跪君王蒼天,下跪父母諸神,你們算什麼東西。」

  端華氣得臉色發青,「好漢不提當年勇,光棍不吃眼前虧,你現在的身份就是階下囚,什麼軍機大臣、文淵閣大學士,那是你昨天的輝煌,你現在什麼都不是,你是朝廷欽犯。柏葰,還不把你舞弊瀆職的罪狀從實招來,否則,本官將動用大刑!」

  「本官身犯何罪?你口口聲聲說本官考場瀆職舞弊,請拿出證據來?」

  「哈哈,證據?帶囚犯平齡!」恰親王載垣向站在旁邊的衙役揮手喊道。

  不多久,平齡被帶了上來,他十分乖巧地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端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平齡,輕輕拍了兩下驚堂木:「平齡,你認識站在旁邊的這人嗎?」

  平齡翻了翻眼睛,上下打量一下柏葰,急忙叩頭說道:「小人認得柏大人,別說柏大人披枷帶鎖、一身囚衣,就是柏大人變成骨灰小人也認得。」

  「你是如何認得柏大人的?從實招來不許有半點虛假,小心你的狗命!」

  「是,是。小人在今科鄉試中有幸中得第七名全靠柏大人的提挈,小人原本是個唱戲的,雖也讀過幾年的書,實在才疏學淺,哪懂得文墨,憑小人鬥大的宇不識兩籮筐,哪能有資格中舉。」

  「那你是如何中得這第七名的?」

  「小人識得柏大人府中的家丁靳祥,通過靳祥給柏大人送去白銀一千兩……」

  「哪裡來的狂徒竟敢在此侮辱本官!」不等平齡說下去,柏葰怒喝道。

  「住口!」

  端華怒喝一聲,「柏葰這公堂上的規矩,你不會不懂吧,你打斷證人證詞,分明是作賊心虛。」

  陳孚恩也從旁邊說道:「證人在此,柏葰你還不老實交待爭取皇上寬大處理,難道死不悔改嗎?」

  柏葰蔑視陳孚恩一眼,冷笑道:「子鶴,你以七品小芝麻官升到今天的兵部尚書、刑部尚書,靠的就是見風使舵,投機鑽營吧?你是這樣的人,也想讓我柏葰與你同流合污嗎?瞎了你的狗眼!」

  陳孚恩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又一陣白,過了好久才結結巴巴地說:「柏葰老兒,你不識抬舉,後果由你自負。」

  柏葰仰頭哈哈大笑,「陳孚恩,過去本官只知道你是一條狗,但不知你是條怎樣的狗,今天總算認清了,你原來是條喪家的吃屎狗,後來又被肅順那小兒收到家中做了條看門狗,專咬好人!哈、哈、哈……」

  「柏葰,你,你!」陳孚恩氣得說不出話來。

  柏葰又冷笑一聲,「陳子鶴,對於今科順天鄉試的內幕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令郎陳景彥不是也參加今科的鄉試嗎?並且有幸在金榜之列,其中的原娓你為何不提呢?若說有人舞弊,以本官之見,陳大人才當之無愧呢?」

  不待柏葰說下去,端華猛拍驚堂木:「大膽的囚徒,竟敢在刑部大堂之上血口噴人,汙告審判大人。來人,不動大刑,他是不會招供的!」

  「威——武——」

  兩邊的衙役邊晃動著刑杖吆喝著。那邊又有人抬來夾板,準備動刑。恰親王載垣忙阻攔說:「皇上不是有令不准動刑嗎?」

  「這……」

  端華正在猶豫之際,猛聽身後有人說道:「怡親王言之差矣,皇上說不可動刑,是指沒有查清事實真相之前不能動刑。而如今已經查明真相,柏葰早已不是朝廷命宮,而是階下囚,焉有不可用刑之禮?自古雲: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們儘管用刑,皇上怪罪下來有我肅順擔待著。」

  「大刑伺候!」

  隨著端華一聲令下,早有人用粗大的木夾鉗住柏葰的手指。柏葰疼痛難忍,破口大駡:「肅順你這個龜孫王八羔子,卑鄙小人,官報私仇,將來一定不得好死……」

  隨著一聲慘叫,柏葰昏厥過去。

  「冷水伺候。」肅順冷笑著命令道。

  幾盆冷水潑後,過了許久,柏葰才蘇醒過來。端華看著痛苦異常的柏葰,帶著幾分得意的神情問道:「柏葰,識相一點,我勸你還是招了吧,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何必要受皮肉之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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