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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平順老弟,你千萬打聽準確,別錯了抓那賊婆娘的機會。如果打聽有誤,白搭了朱美人的一條命不說,又會錯過揭發懿貴妃心毒手辣的機會。」

  「這點請杜大哥放心,我平順豁出這條小命不要也要利用這次機會置懿貴妃于死地。」

  張德順又聽了一個時辰,見他們都談些無關緊要的事,又感到渾身凍得直打哆噴,便悄悄溜回宿舍。

  張德順躺在床上,卻睡意全無。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是保持沉默,坐在高山觀虎鬥,從他們兩敗俱傷中看笑話,還是站在某一方對付另一方呢?他考慮再三,最後決定把自己探聽到的秘密講出去,既能防止懿貴妃殺害朱美人,又能阻止平順和杜進忠對懿貴妃的報服。把這個秘密告訴誰呢?直接告訴皇上或皇后他們會相信自己的話嗎?若追問起自己從哪裡聽到的這秘密,自己也難以開口,偷偷打探別人講話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張德順苦苦想了半夜也沒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來,決定再繼續打探幾天,等把一切探聽得一清二楚再作打算。

  張德順幾乎每晚上都暗中跟蹤平順,逐漸摸清他來往的線路和行動規律。他每天都躲在一個十分秘密的地方盯住平順的一個必經路口,只要平順進人儲秀宮他都知道。這樣,對於摸清平順從懿貴妃那裡聽到了什麼也方便多了。

  這天晚上,張德順正在老地方暗中等待平順過來。等了許多,仍不見平順出現,他估計平順今晚不來儲秀宮了,決定回房休息。

  就在這時,他看見穿一身夜行服的平順正悄悄地向這邊摸來。不知平順是走得太急了,還是心太慌,一不小心滑了一腳,險些摔倒在地。雖然沒有倒地卻弄出了響聲,一名宮女聞聲走出房。平順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那宮女猛然看見面前有一黑衣蒙面人,嚇得張口就喊:「有——」

  「賊」字還沒喊出口,就被平順一把卡住脖子。一不做二不休,平順拔出了尖刀。

  張德順見狀,想出面相救已經來不及了,平順的尖刀已經捅進了那宮女的胸口。那宮女還沒來及反抗就一命嗚呼。

  張德順見平順把那宮女的屍體向前拖了幾步,放在一個陰暗的地方轉身就跑了。他想喊又怕暴露自己,只能眼看著平順折回去了。張德順估計平順今晚決不會再來了,也把這宮女被殺的事連累自己,急忙跑回房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晨,張德順還沒醒來就被吵鬧聲驚醒了。不用說,准是那宮女被殺的事。

  張德順睜著困乏的眼睛來到現場,裝著吃驚的樣子問道:「喂,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還不是人殺的,你沒瞧見胸口上的刀痕嗎?」

  「誰殺的?」

  「你問我,我問誰?反正不是我殺的。」

  張德順知道言多必失,便道個歉站著不語。

  這時,安德海陪著懿貴妃走來。眾人急忙閃開。懿貴妃走到跟前,掃了倒在血泊中的宮女幾眼,平靜地說道:「看樣子死去好幾個時辰了,估計是昨天晚上殺的。」

  「娘娘看如何處理這事呢?」安德海從旁邊說道。

  「在皇宮大內中死了一名宮女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只是這名宮女一向老實,而如今突然被殺頗有點奚蹺,你把宮中所有人集中起來,本娘娘要訓幾句話。」

  「喳!」

  安德海一甩馬蹄袖,鞠了躬跑了過去。不多久,儲秀宮的男男女女都集中在正殿前面,一個個都小心翼翼地站著,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惟恐這禍事牽連到自己頭上。

  懿貴妃站在正殿臺階上,她掃視一下眾人,清理清理嗓子說道:「昨晚我們儲秀宮有一宮女被殺,你們之中誰是兇手可以到我好裡當面自首,本娘娘給他寬大處理,講明殺她的原因,如果合情合理,本娘娘決不追求責任。若尚不來自首,一旦查出株連九族。有知情不報者與兇手同罪。提供線索者獎銀五十兩,供出兇手者獎銀二百兩。」

  最後,懿貴妃又說道:「從今晚起,儲秀宮加強防衛,徹底巡邏,輪換值班,不得有半點鬆懈。」

  訓完話之後,張德順回到自己房中,坐臥不寧,不知道是說還是不說。那二百兩銀子不算什麼,關鍵是自己的身份也可能暴露出來,到那時就遭了,不但無法幫助大哥,自己的一條性命也搭了上來。

  接連多日儲秀宮防衛巡邏都十分嚴密。張德順一直沒發現平順到儲秀宮探聽秘密,他也不敢到景仁宮偷聽平順和杜進忠的秘謀。因此,對於懿貴妃準備對朱美人下毒手的事,張德順便一無所知。他本來準備把這事偷偷報告給貞皇后,以博得貞皇后的信賴,由於對此事只瞭解個大概,不知道具體的時間和手段,他也就無法去貞皇后那裡邀功。

  唉,當年空雲大師曾說,挑起那皇后與皇上的不和,從天數上毀滅大清的氣數,不獲得皇后的信任,如何能夠挑起皇后與皇上的矛盾呢?否則,自己不是白白受了這麼大的委曲而無所事事嗎?張德順決定挺而走險,親自到懿貴妃房下打探出可靠的消息再向貞皇后彙報。

  又過了幾天,儲秀宮的防衛稍稍放鬆一些。張德順在一個陰涼的夜晚悄悄溜到懿貴妃的窗下,但他毫無所獲。他發現儲秀宮中的防衛是外緊內松,估計是懿貴妃懷疑兇手是其他宮中人幹的,他決定利用這個有利機會再去懿貴妃那裡探聽一下。

  功夫不負有心人,張德順終於又探聽出一些秘密。

  這天晚上,張德順剛剛趴下就聽到安德海正和懿貴妃商量著什麼。

  先是懿貴妃的聲音:「小安子,你要多費些心神,把咱們的宮守緊一些,萬萬不能讓人到咱宮中鑽了空子。」

  「娘娘懷疑那宮女的死是情殺?」

  「情殺倒不像,但那宮女死得莫名其妙,從那地上的血跡看,那宮女好像是在房門口被殺死,然後又拖到那片花叢中的。從這點分析,一定是那宮女在房中聽到了什麼出門看時被人殺死的。」

  「娘娘估計她會看到什麼?」

  只聽懿貴妃冷冷一笑,「她能看到什麼,要麼是來宮偷東西的賊人,要麼就是來宮探聽什麼的歹人,也可能那宮女認識對方,才會發生殺人滅口的事。」

  張德順聽了暗暗心驚,他不能不佩服懿貴妃的觀察分析能力,真如親眼所見一樣。同時,他也覺得渾身透骨涼,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跟在這樣的女人後面做事真得一萬個小心,稍一不注意露出自己的馬腳都會丟掉性命。

  張德順剛想起身離去,又聽裡面說道:「娘娘以為那賊人到咱宮是偷東西還是打探情報?或者另有圖謀?」

  「依我看,那歹人不像是偷東西,因為那宮女是在房外被殺,也沒有聽說什麼東西丟失。如果是偷東西,何必來這儲秀宮呢?其他幾宮不比我們儲秀宮更富有更容易偷嗎?情殺的可能更不長,這死去的宮女叫小紅,入宮時間長,與外界沒有接觸,在宮中也很本份,何況也無被糟踏的痕跡。」

  「莫非是另有圖謀?」

  「我估計不是探聽情況的,就是對本娘娘或大阿哥下毒手的。」

  只聽安德海笑了,「娘娘有點草木皆兵了吧,誰這麼大膽敢對娘娘和大阿哥圖謀歹心?以前都是我對外放出的謠言,是用來整治她人的,不想娘娘如今卻自己也相信了,真是三人成虎不成?娘娘不必多心,有小安子在保證沒人敢來咱儲秀宮造次。」

  懿貴娘冷冷一笑,「萬萬不可麻痹大意,諸葛亮都能大意失荊州,更何況咱這爹娘生的庸人。」

  只聽安德海諂媚道:「娘娘太過自淺了,憑娘娘的聰明才智,就是在戰場也不比那諸葛孔明遜色多少,若論宮廷上的計謀,小的以為娘娘還勝他三分呢?」

  「嘿嘿,本娘娘不是紅臉關公喜歡戴高帽,還是多小心一點為好,我這幾天老是左眼跳,俗話說:左眼跳,晦運到。說不定真要碰到倒黴的事呢?人們常說有上天的報應,我雖不全信,但也信幾分,圓明園內的四春幾乎都死在我手下,那叫秀春的宮女也是被我打死的,還有那雲嬪以及快要去見閻王爺的朱丫頭…」

  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什麼也聽不見。

  張德順剛要把耳朵貼近那冰冷的牆,又聽安德海大聲說道:「她們死是她們自己咎由自取,也是她們命短。娘娘是大富大貴之相,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就是牛頭馬面來取娘娘的性命,只怕閻王爺與玉皇大帝都不同意呢?」

  「別貧嘴了,我得罪了許多人,難免她們沒有同黨暗中密謀為她們報仇雪恨呢?說不定那殺死小紅姑娘的歹人就是入宮對我下毒手的,正巧被小紅看到了,他才殺人滅口的。以後在我的房間周圍多派幾名值班人員,儘量都是身強力壯的,萬一遇到急迫情況也可有點作用。都是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們有屁用,就是歹人在眼前,還不是同小紅一樣被人殺害?」

  張德順又是吃了一驚,真是做賊心虛。同時也知道今後再想來打聽情況就更困難了,決定再多停留一會,今天儘量多打聽些消息。

  忽聽安德海問道:「娘娘,小的有點不明白,據說那鎮江知州瑞麟新近升為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在朝中引起很大反響,眾人都說他升遷的原因是得了娘娘你的提契,還有醇王妃的關照,不知此謠傳是否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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