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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回皇上,就目前初步查出的幾項事看,柏葰至少有三件事需要追究責任。其一,京城有一位叫平齡的戲子,對於文墨絲毫不通,竟然中了第七名,令京城譁然,如今街上到處可以見到諷刺平齡中舉的標語和對聯,如『旗下大爺粉墨登場,優伶戲子金榜奪魁』就是一例,初步查出那滿洲鑲黃旗人平齡考中的原因是走了柏葰的門子;其二,刑部主事羅鴻繹也是通過柏葰的關係才得以榜上有名;其三,程庭桂的次子程秀雖然不是直接通過柏葰進行科場舞弊,但他也難脫干係;其四,通過複查試卷,發現許多試卷文理不通卻金榜有名,而那些文思敏銳、語言酣暢淋漓的試卷卻名在孫山之外,這不能不說是柏葰的瀆職。」

  咸豐見肅順振振有詞,也不好直接袒護柏葰,但他對肅順的話仍將信將疑,咸豐知道肅順和柏葰一直不和,肅順可能借這順天鄉試案整治柏葰,他未免把情況說得更嚴重一些。柏葰的事尚未查明可以暫且放一放,而程秀的事不能不從中疏通一下,於是又問道:「那在副都禦史程庭桂的兒子程秀有哪些舞弊行為呢?」

  鄭親王端華答道:「程秀依仗父親程庭桂是副主考,花錢打通關節請人代筆在考場上更換試卷,罪情重大,是我朝入關以來科場作弊最嚴重的一次,罪不恕,必須嚴懲。否則,將來何以服天下舉子?」

  咸豐沉默不語。

  陳孚恩見狀,急忙對端王說道:「鄭親王有所不知,程秀雖然罪不可怒,但他是貞皇后侄女碧羅冰玉的夫君,請看在皇上和皇后的情份上饒他不死,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將來也有條件報效朝廷。以在下認為程秀如此年輕怎麼深諳官場內幕,一定是其父親程庭桂指示他這樣做的,與其嚴懲他,倒不如嚴懲他的父親程庭桂,鄭親王和恰親王及幾位大學士,你們以為如何呢?」

  恰親王載垣同意說:「對於程秀可看在皇親國戚的份上饒他不死,但就此將他放了又無法掩人耳目。程秀起初畏罪潛逃,逃而複被擒獲,如果隨便放了可能引起眾憤,請大家三思。」

  肅順略擰眉說道:「要想將程秀放了。必須為他找一個替罪羊,把責任全部推給那人,這樣,程秀才能解脫。」

  端華搖搖頭,「誰又情願為程秀所死呢?」

  眾人又都沉默了。

  過了許久,肅順答道:「我有一計可以放脫程秀,用時也可堵住眾王公大臣的眼睛。」

  咸豐為之一震,「肅卿請講。」

  「回皇上,程庭桂還有一長子叫程炳采,現為候補郎中,他在這次順天鄉試案中,為了弟弟程秀能夠金榜題名不能不從中勾結傾軋。不如立即逮捕程炳采,刑訓逼供,令其承認犯了舞弊罪,這樣就可把責任推到程庭桂和程炳采身上,釋放程秀也就名正言順了。皇上以為如何?」

  咸豐想了想說:「此事就由肅卿去處理,好了,只要釋放了程秀,朕也就可以向皇后交待了,不至於讓貞皇后罵朕無情無義。」

  最後,咸豐又交待說:「柏葰身為朝廷一品大員,朕對他信任有加,因而命他作為今科順天鄉試主考,想不到他竟令朕如此失望。你等暫且將他押解於大牢,但不可隨便用刑逼供,待弄個水落石出之後報於朕知,也許其中有冤,柏葰畢竟為兩朝重臣,又有國戚,不能不甚重行事,請你們不要辜負朕的希望。」五人這才拜別皇上離去。

  二、柏葰之死

  張德順每天的主要任務就是照料大阿哥吃藥吃飯,這些事一旦做完就無所事事,他總覺得悶得荒,無聊之際心事自然就多了起來。他惦記著家鄉的大哥,大哥領導的撚子兄弟是否取得了和太平軍的合作?如今又怎麼樣了?自己躲在這深宮大內裡面,雖然這裡有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奏報信息,但他卻一無所知,仿佛被封閉在井底的青蛙,每天所見的只是身邊的這幾個和自己差不多不瞭解外界的人和事。僅在一年前自己還在醇王府時,隨醇王府的管家到醇王福晉娘家下聘禮時聽到一點外界的消息,從他們的談話中知道太平軍在山東境內吃了敗仗,但大哥怎樣他卻沒有任何音信。

  吉人自有天相,大哥應該沒有事吧。八公山上那位老和尚——空雲大師不是說大哥若得奇緣可能登上九五之尊,至少也能封王封侯嗎?要想幫助大哥登上九五之尊必須從宮中離解皇上和皇后的關係,可自己人宮一晃一年有餘,既沒有獲得皇上的賞識留在皇上身邊也沒有留在皇上的宮中,僅僅在儲秀官服侍皇子,皇子如此年幼,何時能登上皇位不說,就是把皇子服侍得好好的,也至多博得懿貴妃的賞識。而現在,連懿貴妃也並不賞識自己,也該自己倒黴,這一段時間,不知何故,大阿哥一直有病,貴妃娘娘也心急如焚,當然不高興自己了。

  怎樣才能博得懿貴妃的賞識呢?或者取得皇上與皇后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賞識自己就在宮中站住了腳,那樣便可按照空雲大師的言論暗中幫助大哥了。

  從這一年多的宮中生活,張德順逐漸認識到宮中人心的險惡,人與人之間都是爾虞我詐,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真不愧是當面說好話背後下毒手,他深深感到這裡沒有朋友,就是和自己處於同樣地位卑下的人也各尋求一個靠山,彼此面和心不和。

  唉,要想在宮中能夠長期呆下去,必須有一個靠山,取得主子的賞識,做到這些必須為主子立下大功一件,而自己能夠為誰立下一件大功呢?張德順猛然想起自己在七月七那天夜晚探聽到的秘密,決定從這秘密人手,今晚再去景仁宮打探一番,看看能否再有所收穫。

  夜幕剛剛降臨,張德順就回到自己房中準備起來,等到夜闌人靜的時候,他換了一身夜行衣悄悄溜了出來。

  第一晚上毫無收穫。

  這樣,他又連去兩晚上仍無收穫。

  第四晚上他又去了。剛到那窗下就聽到裡面有人講話,張德順心中一喜,找了個最適合的位置蹲了下來。只聽一人講道:「你這幾天準備得怎麼樣了?可以行動了嗎?都急死我了。」

  這是那個叫杜進忠的聲音,張德順一聽就聽了出來。又聽平順答道:「杜大哥別著急,現在還不是時候,機會馬上就來到,這可是懿貴妃那臭娘們自己給的。」

  「到底啥機會?你快說說,讓我心中也有點數嗎?」

  又聽平順說道:「懿貴妃已和安德海商量好準備對朱美人下毒手,到時候我們想辦法讓皇上知道他的朱美人是懿貴妃所殺不就行了,那懿貴妃不死也要削去封號。」

  杜進忠立即不解地問道:「平順老弟,你那天不是打聽出懿貴妃慫恿貞皇后除去那朱美人嗎?」

  「昨天我又去了一趟儲秀宮,聽到了安德海這狗小子向懿貴妃的彙報,說貞皇后的侄女婿程秀因科場作弊人了獄罪該殺頭,貞皇后請求皇上網開一面寬大處理。由於貞皇后有請于皇上,因此她對皇上的所作所為只好不聞不問,更不會干預皇上與朱美人的事了。懿貴妃聽了安德海的彙報十分惱火,決定親自出面對那朱美人下毒手。」

  只聽杜進忠憤恨地說道:「懿貴妃那騷娘們真是太恨毒了,凡是與她有厲害衝突的人一個也不放過,只怕她將來還會對皇后和皇上下毒手呢?」

  「這也說定,咱弟倆現在要做的就是探聽出懿貴妃準備對朱美人下毒手的具體時間,還有採用的手段。知道這些後就不難對付懿貴妃和安德海這一對狗男女,最終置她們以死地。」

  杜進忠聽後,過了片刻才說道:「平順老弟你每天這樣出去打探消息太危險了,萬一被他們發現怎麼辦?明晚我陪你去吧?兩人同去彼此也有個照應。」

  「杜大哥,還是我一人去吧,一人來去方便,人多了反而容易引起別人注意暴露身份。萬一暴露了目標就前功盡棄,需要你出面的時候我再通知你。」

  「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出手呢?大哥的手早就癢癢了。」只聽杜進忠嘟囔著說。

  「杜大哥不用著急,等到懿貴妃對朱美人下毒手的時候,我一定讓杜大哥同去,力爭當場捉住那賊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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