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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杜進忠疑惑地說:「皇上會聽咱們哥倆話嗎?懿貴妃給皇上生了大阿哥正受寵呢?咱們只是宮中的下等侍從人員,說話哪有份量?說出來只怕皇上認為我們詆毀懿貴妃,把我們給宰了,那才不值呢?」

  又聽平順歎息一聲說:「我也正為此事發愁呢?考慮了幾天才想出一個可行的辦法。」

  平順話音未落,就聽杜進忠說道:「什麼辦法?快說給我聽聽,讓我幹什麼?」

  張德順慶倖自己又探聽了一個秘密,真是想不到宮廷這般複雜,他豎起了耳朵細聽。只聽平順說道:「杜大哥,你心直口快,我擔心你在哪地方多喝了兩盅,一高興抖了出去,不但不能為雲嬪娘娘報仇,反而喪了自家小命。這個辦法我暫且不告訴你,不過,我讓你幹什麼你就於什麼就可以了,慢慢你會明白的。」

  杜進忠又忍不住問道:「你這辦法能否讓皇上殺了那狠毒女人,還有那個安狗。」

  「杜大哥放心,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即使那個狠毒的女人不死也要被廢了名位,那安德海狗雜種是必死無疑。」

  「好,只要能達到為雲嬪娘娘報仇的目的我杜進忠就是死了也值得。當初雲嬪娘娘給我起名叫進忠也許就希望我能為她盡忠吧?」

  「杜大哥,別說得那麼傷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雲嬪娘娘的仇一定能夠報的。天不早了,快睡吧,明天還要去宮外買東西呢?」

  屋內不再言語。

  張德順又呆了一會兒,不久聽到屋內傳出打鼾的聲音。他知道再呆下去也無益,悄悄地活動一下麻木的雙腿回去了。

  夜更暗了,連一顆星星也沒有,牛郎織女也不知躲到那塊雲層後卿卿我我了。

  張德順突然覺得一陣透骨的恐怖與淒涼。

  一八五八年六月。

  欽差大臣青英、大學士桂良和吏部尚書花沙納奉命到達天津向洋人求和,經過一番談判桌上的激烈爭鬥,大清王朝的權臣們同英法美俄簽訂了又一屈辱的條約——《天津條約》及《通商章程善後條約》,其主要內容有:

  一、外國公使常駐北京;

  二、增開牛莊、登州、臺灣、淡水、潮州、瓊州、漢口、九江。南京、鎮江為通商口岸;

  三、鴉片貿易合法化,報關進口;

  四、外國商船可以在長江各口岸往來;

  五、外國人可以到內地遊歷、通商、自由傳教;

  六、修改稅則,中國海關由外國人幫辦稅務,進出口貨物一律按價抽百分之五的關稅,外貨入內地只加征百分之二點五的子口稅;

  七、向英國賠償銀四百萬兩,向法國賠償銀二百萬兩;

  沙俄外加一條特別規定:中國與俄國將從前未經定明邊界,由兩國派出信任大臣秉公查勘,務將邊界清理,補入此次和約之內。

  談判完畢,欽差大臣青英暫留天津與洋人交涉其他未盡事務,桂良和花沙納攜條約副本回京覆命。

  咸豐閱畢《天津條約》副本,啪——地一聲把它扔到地下,沖著桂良和花沙納怒吼道:「爾等一群廢物,這哪裡是和約,這是讓朕拿祖宗的家業送禮!」

  桂良和花沙納匍匐在地一聲不響。

  咸豐又怒斥說:「太讓朕失望了,這個條約朕決不簽字,朕要把你們送給洋人做牛做馬,欺人太甚!」

  咸豐一屁股跌坐在龍椅上生起了悶氣。

  過了一會兒,桂良見皇上的怒氣稍消一些,小心翼翼地奏道:「皇上,本來可以談得對我朝更有利一些,誰知青英他——唉,臣有負於聖望,實在慚愧,請皇上恕罪。」

  「耆英他怎麼了?莫非他做一些不利於談判的事?」

  桂良見皇上果然問及耆英,正中下懷,立即奏道:「皇上,當初臣稟奏皇上讓耆英與臣等一起到天津和談,臣覺得耆英是兩朝老臣,德高望重,曾經又是《南京條約》的談判代表,對於和談有著豐富的經驗,誰知——太令人失望了。」

  咸豐見桂良提起耆英欲言又止,心中早生疑惑,忍不住又問道:「耆英到底怎樣?從實說給朕聽聽,是非公道朕自有分曉。」

  桂良見時機成熟,這才說道:「耆英身為欽差大臣與天津和談代表,但實在讓人失望,更有負於聖上的一片知遇之恩,在沒有同洋人和談之前就把我方的許多秘密洩露給洋人,致使在和談過程中我方處處被動,以致談判的結果令皇上不滿意。」

  咸豐大怒,「真有此事?」

  桂良急忙奏說:「臣縱有天膽也不敢無中生有,侮蔑耆英私自破壞和談,請皇上明察。」

  花沙納也上前說道:「桂大人所言句句是實,臣願以身家性命擔保。」

  咸豐墓地站了起來,忿恨地說:「耆英老兒誤國誤民,太讓朕失望了,他身為軍機大臣竟能做出這等有負朝廷的事來,一定是得了洋人的什麼好處,朕決不饒恕!來人,傳朕的旨意,到天津調耆英來見。」

  桂良為何借用咸豐對《天津條約》的不滿來讓耆英倒黴呢?這事要從兩人的個人恩怨講起。

  耆英是道光皇帝當年的老臣,也是道光當年最信任的大臣之一。在一年的科考中被道光任命為主考官,負責進士科考,恰巧這一年桂良的長子也參加科考,正處在耆英的轄區內。對於兒子的水平如何桂良再清楚不過,如果不是他層層找關係,兒子根本沒資格進人這關鍵的決賽。這也是最後一道關卡,成敗關鍵在此,如果能夠通過此科,兒子就可以順利進人仕途,而在這一科中名落孫山,兒子的前途丟了不說,自己臉上也無光,而且是前功盡棄,那白花花的銀子等於投到水裡了。桂良可沒有這麼傻,他決定鋌而走險,趟一趟主考大人耆英這趟水。

  送什麼呢?耆英是個老頑固,雖然同在朝綱為官,但交往並不多。不過,對耆英的為人桂良還是略知一二的,直接送銀子他一定不會收的,倘若耆英翻臉不認人,把自己為兒子科考行賄一事抖出去,他桂良不死也要丟官。為了能夠讓耆英接自己的賄賂,桂良絞盡了腦汁。他托人從端州帶回一塊名貴的硯石,請一位能工巧匠在家雕琢,把一塊黃金完全鑲嵌在石硯中。

  科考日期將近,桂良帶著兒子和那塊金石硯臺來到主考大人耆英家裡,說了許多恭維的話,並讓兒子拜耆英為老師,然後送上硯臺作為兒子拜師的見面禮。

  年輕人追求進步這是值得鼓勵和讚賞的,耆英當時就給他指點一番。對於桂良所贈的端州石硯,耆英起初不願接受,但經不起桂良的一番花言巧語解釋,耆英還是接受了。

  端硯是廣東端州的名產品,是文人雅士文房四寶中的上乘之品。俗話說湖筆、端硯、宣紙、徽墨,早在唐朝就聞名於世,唐朝詩人曾有詩句:「端州石硯人間重」,可見端硯的名貴。

  縱然端硯再名貴,也只是一塊石頭,不是什麼稀世珍品,對於文人來說也是喜愛之物,何況是同列大臣的兒子所贈,又有名義上的師生之名,耆英也就不客氣了。

  待桂良和他的兒子走後,耆英對這塊硯臺雕工極具匠心很是嘆服,把玩時總覺得超出一般石硯的重量幾倍,待仔細審視發覺硯內全部鑲有黃金。耆英這才明白桂良來訪的真正用意。

  第二天,耆英就派人把那塊鑲有黃金的端州硯臺送還給了桂良。

  耆英雖然沒有對外聲張,但桂良覺得臉上無光。桂良的兒子也因此沒有考中進士。

  桂良一直對這事耿耿於懷。事過多年,他終於找到一個報復耆英的機會。在皇上派他去天津和談時,他主動邀請耆英同去就是這個原因。

  也許是桂良心機頗深,或者是耆英命中註定要倒黴,這《天津條約》和談中的不利確實與耆英有關。

  桂良和花沙納率先趕到天津,這時,英法聯軍已攻佔大沽炮臺,正準備進犯天津直逼京城。桂良主動與英國公使普魯斯交涉,答應接受一切他們提出的條件進行和談,以此阻止英法艦隊繼續人侵。

  英國公使普魯斯和法國公使布爾布隆見達到了出兵的目的,也答應和談。當普魯斯問及和談的前提條件是什麼,咸豐皇上給了他們多大的特權時,桂良把這些責任全部推給了欽差大臣耆英,並讓普魯斯先邀請耆英單獨私人會談,做到事先心中有底才真正坐到談判桌上。

  對於耆英,普魯斯早有耳聞,他是《南京條約》的中國代表。兩人第一次見面時,普魯斯連珠炮似的法問就讓耆英譜頭轉向,經不住普魯斯的威逼利誘,耆英把和談的老底全部抖露給了普魯斯,這對於後來的和談當然有害無利。

  但耆英不是這樣認為的,他根據《南京條約》簽訂時的經驗,先讓英人從談判桌上嘗到甜頭,必然放棄武力進攻,這樣能夠給天津和北京的軍事守禦贏得時間,即使談判不成,再打也可以重創洋人,然後為談判創造條件。萬萬沒有想到,他的想法與咸豐皇上的想法背道而馳,皇上命令他們一次談判成功,免得節外生枝,後來又要損失更多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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