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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娘娘,攝政王攝政有年,成福不無專擅,諸大臣未免畏而忌之,一捧再捧而到了今天的地步。其實,我世祖章皇帝年紀尚小,並未親政,如果攝政王萌有異態,他又兵權在握,何事不可為?卑職不知道攝政王有無君臨天下的打算,但顯而易見目前他已經有了取代順帝皇帝的各種理由和時機,只要他一個暗示,滿朝文武自會大唱頌歌,但,攝政王爺卻沒這麼做,起碼目前是沒這麼做,即使他成了皇父攝政王那又有何妨呢?」

  「可是,攝政王一直處心積慮地不就是要登上龍廷皇袍加身嗎?他口口聲聲要報先皇對他的殺母奪旗之仇。按說,他現在幾乎是無冕的皇帝,這深仇大恨也該報了吧?」範文程自顧自又捋起了鬍子。

  「這就是福臨的悲哀了。十多歲的孩子,整天像只沒上套的野馬駒似地,攝政王不是成心要讓他變成阿斗嗎?」孝莊的眉頭皺到了一起:「你二人博學多才,足智多謀,得幫福臨想個法子呀。」

  洪承疇定定地瞅著孝莊,忽然微微一笑:「卑職以為這事難不倒太后娘娘,否則,您也就不會召我二人入宮了。太后,有什麼想法您就說出來吧,這宮裡宮外誰人不知有個秀外慧中的太后為幼主撐著?」

  「洪大人,我一個女流之輩又能有什麼好主意呢?」孝莊後的心思差不多被洪承疇說了個正著,她故意歎著氣,在心裡罵著這只老狐狸。

  「這情形倒讓老臣想起了一件往事。」範文程的臉上也現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容。「這件事令洪大人至今難以忘懷。娘娘,現在又是該您採取行動的時候了,趁著攝政王正為國事操勞,趁著漢人對滿族的習俗還知之不多,您就當機立斷吧,這或許是惟一能幫助幼主鞏固帝位的方法了。」

  「范大人,人人說你足智多謀賽諸葛孔明,可依哀家看,你滿腦子的邪門歪道!」孝莊後似笑非笑地嗔著範文程。

  「對,對,剛才范先生一路上還在取笑我呢。」洪承疇在一旁添油加醋。

  「太后,這可不是邪門歪道。你瞅瞅,洪先生他已經為我大清立了多少功勞了呀?而且日後用得著他的地方多著呢,這樣的人才只消娘娘親自出馬就俯首貼耳的了,豈不是很劃得來嗎?此番若娘娘肯籠絡攝政王,則世祖章皇帝的龍廷可以無憂矣!」

  一席話說得洪承疇與孝莊後二人表情十分尷尬,可範文程卻視而不見,繼續著他的高談闊論:「自先皇駕崩之後,睿王爺當機立斷擁立福臨為帝而沒有立豪格,更沒有立麟趾宮貴妃之子博穆博果爾,朝野中就有了一些傳聞,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了,娘娘何不趁熱打鐵,假戲真做了呢?」

  「還說這不是餿主意,這麼一來不正給那些愛嚼舌頭根子的人留下了話把兒了嗎?」莊妃一撇嘴,臉上卻帶著笑。

  「難道,你老先生要唆使太后娘娘纖尊下嫁睿王爺?」洪承疇似乎是恍然大悟。

  這種話由他二人說出來總比自己開口要好得多。孝莊後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面色鮮紅瞟著氣得吡牙裂嘴的洪承疇。

  「輝岳兄,你這是安的什麼心?娘娘可是貴為一國之母呀。再說,這睿王爺是小叔子,他們叔嫂,唉,這成何體統?」

  「亨九兄有所不知,滿洲自古就有妻後母、暴寡嫂的習俗,這一點與漢人頗有不同。娘娘此舉也謂一舉兩得,一來幼主的帝位得以鞏固,二來娘娘的後半生也有了依託,更何況那睿王爺相貌堂堂很是風流灑脫呢?」

  「那……難道就沒有更好的法子?」洪承疇似乎有些不甘心。

  「你倒是說說看,還有什麼好法子?」範文程不緊不慢地喝著熱茶,鼓起嘴唇吹著上面的熱氣。

  洪承疇一時無語。怔怔地坐了一會兒,伸手從果盒子捏了顆乾果子放在嘴裡。「哎喲,好酸哪!」

  看著洪承疇一驚一作的怪樣子,孝莊抿著嘴兒樂了。

  19.孝莊後下嫁攝政王

  【皇叔變成了皇父,母后變成了嬸娘,都說髒唐臭漢,大清就那麼乾淨嗎?順治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鬧起了絕食鬥爭……】

  紛紛揚揚的雪花,隨風飄灑。紫禁城裡銀裝素裹,眨眼間周圍便成了一片混飩的灰白世界。好冷的天哪,呼嘯的西北風像刀子似的,宮裡大大小小的太監們個個縮著脖子,步履匆匆,誰也不願意在這冰天雪地裡多呆一會兒。

  此刻,在乾清宮後院的側房裡卻是人聲鼎沸,場面十分火熱。

  「稀裡嘩啦……」一陣洗牌的聲音。

  「兀裡虎,沏點兒茶。」

  「來嘍!萬歲爺給您手捂子。」

  太監們七手八腳地在正中的一隻八仙桌上洗著牌,小皇帝順治坐在鋪著皮褥子的大師椅上興致勃勃地觀戰。小太監兀裡虎跑前跑後,忙上忙下的,顛顛兒用託盤端來了熱茶,再拿碟子盛著黑白瓜子和一些蜜餞乾果子,小心翼翼地碼放在牌桌一邊,還不時地向小皇帝噓寒問暖的。

  「糊了……」「滿貫!」「給錢給錢!」一陣七嘴八舌地議論之後,又是「稀裡嘩啦」的洗牌聲。

  「好玩。吳良輔,讓朕也試試!」

  「萬歲爺,奴才們可是玩真的,您身上有銀子嗎?」

  「這個……」福臨在衣袍上四處亂摸了一氣,有些沮喪:「莫說銀子,就連銅板也沒有哇。」

  「您脖子上圍著的這條黑白相間的獸毛領子,倒也值些銀子。」吳良輔說著伸手解下了毛領子,小眼睛一睞:「萬歲爺,您捨得拿它做賭注嗎?」

  「這,這可是我皇額娘親手縫的,若是她問起來,我可怎麼交待呢?」

  「嗐,太后娘娘整日呆在慈甯宮裡,她怎麼會想起這條皮圍領子來呢?放心吧,要不,您還是坐著看吧。」

  「不,我一定要試試手氣!」福臨不由分說,坐在了吳良輔的位子上。其它的三個太監一起擠鼻弄眼交換著眼色。

  「擲色子吧!」

  「臭手,怎麼摸了這多風?」福臨小聲地埋怨著,吳良輔悄聲說道:「別亂說話,小心給他們聽了去!出牌呀!」

  「稀裡嘩啦」又是一圈。幾圈子下來,福臨這個初人賭局的新手便不那麼生疏了,他伸著小手飛快地洗著牌,踮著小腳伸長了胳膊去摸牌,有時候摸了一張牌後還學著吳良輔的樣子放在手心裡摸幾通,猜一猜是什麼牌。贏的時候,他眉開眼笑,輸了則急得臉紅脖子粗的,鼻尖上直冒汗珠子。

  每逢年節假日,賭錢便成了宮裡大小太監們不可缺少的一種消遣活動了。宮裡誰都知道,打明朝傳下來的規矩,司房的牌桌整天擺著,太監們不分白天黑夜地聚賭,消磨時光,只要有其他的太監按時值班當差,這兒的賭局就沒人管了。太監們因為生理上的後天缺陷,手裡有了些銀子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去逛窯子、嫖妓女,所以除了吃喝抽大煙以外,便只有以賭錢自娛了。

  「咚!咚!咚!」從神武門的城樓上傳來了咚咚的更鼓聲,在寧靜的紫禁城的雪夜中顯得分外響亮。

  「萬歲,時辰不早了,已經是二更天了,您該歇著了。」兀裡虎見皇上一心迷戀在牌桌上,心裡有些不安。

  「啪!」吳良輔一個巴掌甩過去,眼珠子一瞪:「多嘴!這兒有你說話的地方嗎?掌嘴!」

  兀裡虎自從跟了吳良輔,這罪可沒少受哇。年紀不大的吳良輔是個從底層熬出來的太監,十幾年來他學會了察言觀色,見風使舵,既知道怎麼侍奉「上邊」,也明白如何使喚下人。現如今他在小皇帝身邊,更是高人一等,宮裡各處的大小太監們無不對他點頭哈腰的,這吳良輔的腰杆子直了,心卻變得又歪又黑了。他脾氣大,規矩多,絕不是個容易伺候的主子。兀裡虎挨駡被打是常事兒,但最令他難以忍受的是,有時候他一覺醒了,覺得臉上有濕呼呼的東西,伸手一摸,原來是從吳良輔那張臭烘烘的嘴裡淌出來的口水!這吳良輔儘管白天對兀裡虎百般挑剔、刁難,可每到夜裡卻想著法子籠絡兀裡虎,每每鑽到兀裡虎的炕上又摟又抱的說著一些肉麻的話,兀裡虎起初十分厭惡,但漸漸地便也忍受了下來,除此以外他又能怎樣呢?這時的兀裡虎十五六歲的年紀,細高挑的身材,面白無須,嗓音溫柔甜美,說話走路比女孩兒還像女孩兒,另有一番俊俏。對此,兀裡虎也明白,因為他常常看到一些太監們不懷好意的目光,有的還不失時機地在他身上摸上幾把。兀裡虎受到了吳良輔的淫害,產生了與常人相悖的變態心理。反正已經走了這一步,何不將它當成本錢來賭一回呢?也許有朝一日能作威作福地使喚其他的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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