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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三桂受大明厚恩,欲興師問罪討賊,奈京東地小,兵力未集,特泣血求助。現在賊兵已派出十余萬大軍浩蕩而來,意在一舉拿下山海關,我駐守孤城,孤立無援,聽說大將軍已經出兵至寧遠一帶,倘能不計前嫌出兵馳援,三桂將感激不盡!

  今我與那賊子李闖不共戴天,君父之仇沒齒不忘!乞念我亡國孤臣忠義之言,速選精兵,直人中協兩協,三桂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門,並打開關門迎接大王入關。倘流寇被滅,則我朝報之北朝者,豈惟財帛?將裂土以酬,不敢食言!」

  「好一個裂土以酬!哈哈,本王還想一口吞掉中原呢,隨便割下一塊彈丸之地就想打發我大清?」多爾袞面露喜色,看著範文程等人:「此乃天賜良機,但不知吳三桂這廝有幾分誠意?」

  「據卑職分析,不到緊急關頭,吳三桂不會寫出這樣的求助血書。他的父兄以及愛妾均被賊人擄去,更斷絕了他與賊人求和的可能。不過,此前風聞吳三桂已經接受了李闖的四萬兩犒師銀,現在他又給我大清寫來了求援書,真真假假,實難預料。」洪承疇搖著頭。

  「是呀,從信中看吳三桂確實處境不妙,心急如焚,他是萬不得已走投無路才向我們求救的。但他已經表明,此番是向我借兵而不是歸降。」範文程一言中的,多爾袞聽得連連點頭。

  「大將軍請看這信,吳三桂要我大軍直入中協——喜峰口一帶和西協——密雲一帶,卻隻字不提讓我軍從山海關合兵進京,這說明他對我存有戒心,但不管怎麼樣,他已經想到要依賴於我們,因此老夫以為這是個好機會。」

  「對!吳三桂已向我邁出了第一步,只要我們抓住時機,步步誘降,同時派重兵壓境,他就必須做出選擇!」多爾袞主意已定,立即讓範文程複書吳三桂,同時速派人回錦州召佟圖賴等統領的紅衣大炮營日夜兼程,向山海關進發。

  「我聽說流寇攻陷京師,明主慘亡,不勝髮指!於是率仁義之師,沉舟破釜,誓不返族,期必滅賊,出民水火!今接到總兵書信,深為喜悅,為你思報主恩,與流賊不共戴天之壯志所感動。我八旗精銳之師已奉命奔赴山海關,期盼與總兵聯合,拒流賊於千里之外!你過去雖然駐遼東,一直與我大清為敵,但那都已經過去,如今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我們都應該不計前嫌攜手朝前看!總兵是識時務之人,若真心率眾歸順我大清,一定會被加官晉爵封為藩王,順便說一句,當初你的頂頭上司洪承疇被掠後已投誠,現在是內院大學士,參與軍機,位高權重,享盡了榮華富貴!足見我大清招賢納士之真心!

  足下不必猶豫,投奔大清,一來國仇可報,二來自家可保,此後子孫永享富貴榮華,如山河永駐!望足下三思!奉命大將軍攝政和碩睿親王多爾袞謹致。」

  吳三桂一口氣讀完了多爾袞的回信,跌坐在皮褥子裡:「這,這不是在誘降本帥嗎?還有那個他媽的洪承疇,他沒死?呸,見利忘義貪生怕死的小人,枉我皇上還親自為他發喪!」

  「報——!總兵大人,闖賊,闖賊的大軍已抵永平,不日即將兵臨城下!」

  「什麼?」吳三桂聞聽如五雷轟頂,臉色慘白。半晌,跌跌撞撞走向書案,伸出顫抖的手拿起了毛筆。驚恐萬分的吳三桂此時除了向多爾袞稱降妥協以外,已經無路可走了。現在,他寄一線希望於清兵的救援,以首尾夾攻,相機剿滅闖賊。「……三桂得知滿清八旗勁旅已至寧遠,救民代暴,扶弱除強,義聲震天地……三桂承攝政王諭,即發精兵於山海關以西要處,迎頭痛擊闖賊……賊兵已朝夕且急,願大王如約,促兵以救,三桂泣求。」

  「李闖啊李闖,我吳三桂與你無怨無仇,你在北京當你的皇帝,為何又要糟蹋我的愛妾圓圓?好吧,你不仁,我也不義了!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又何面目見人?罷了,我就認賊作父,投奔了那韃子,以雪我心頭之恨!再說,洪亨九那廝已經這麼做了,誰讓大明時運不濟,國運中衰呢?唉,天地祖宗,佛祖菩薩,我吳三桂已經決意要投靠大清國了。山河破碎,國破家亡,父兄被掠,愛妾被辱,我,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我怎能與那喪心病狂的草寇民賊為伍?」

  吳三桂對著北京的方向叩頭便拜,祈求世人能原諒他的賣主求榮。這個虎背熊腰的漢子此時方寸已亂,早已泣不成聲了。這便留下了一段「衝冠一怒為紅顏」的風流佳話,又經吳梅村寫的《圓圓曲》而被後人廣為傳揚。這江南名妓陳圓圓因此更顯名揚天下了。

  通往山海關的大道上,六萬大軍在李自成的親自統領下浩浩蕩蕩東向而行,向山海關步步逼近。吳三桂雖說接受了四萬兩犒師銀,但並沒有表示願意歸順李自成的農民軍。李自成宣撫不成則兵戒相見,想以武力迫使吳三桂歸降,因為李自成也害怕擁有重兵和天塹的吳三桂會投靠滿清,那將成為大順政權難以去掉的心腹之患!

  幾乎與此同時,清兵在多爾袞的號令下,人不卸甲,馬不離鞍,日夜兼程,置人馬饑渴於不顧,一晝夜馳行200裡,要搶在李自成大軍之前先到山海關!

  深夜,從山海關方向隱約傳來了轟轟炮聲,騎在蒼龍驥上的多爾袞大叫一聲:「晚了,李闖那賊已經搶先一步到達山海關了!」

  「大將軍不必多慮!老夫料闖賊一天兩天決拿不下山海關,只等兩軍各受削弱之時,我八旗精兵殺進關去接應吳三桂,一舉驅逐李闖,定蔔大勝。」

  「好,好!我依范先生的主意辦。只是這半夜三更的,難道讓我大軍露宿路邊不成?馳行了一天,他們已疲勞已極,人困馬乏。」

  「大將軍,前面就是歡喜嶺,如果吳三桂那廝誠心降清,就應打開威遠城門,讓我大軍人馬駐紮於此,一來可以養精蓄銳,二來則可以伺機出兵。」洪承疇指著前方黑黢黢的山嶺,月光下,一幢幢白牆隱約可見。

  「妙極,妙極!」多爾袞咧嘴一笑,大手一揮:「朝歡喜嶺進發!」

  山海關之西的石河戰場上,吳三桂率軍已與農民軍展開了決戰。從早晨殺到日暮,雙方各自鳴金收兵。驚魂未定的吳三桂在關內升堂檢點軍士,發現有多人傷亡,心中更加惶恐,一心只盼清兵早日來到。

  正巧探子來報,說清兵大隊人馬已駛向威遠城,豫王多擇、英王阿濟格率領的兩白旗已先頭抵達關下。吳三桂不禁轉悲為喜,吩咐眾將士:「弟兄們,我們有救了!清軍已到,只等天明我去商議,共同驅走李闖。今夜弟兄們要格外小心守好關門,不得麻痹!」

  此時,聚集於山海關的部隊共有三支:吳三桂的精兵以及臨時糾及的地方力量約八萬人,處於防守地位;李自成的軍隊約十萬人,處於進攻狀態;多爾衰所率清兵十四萬鐵騎,是休整多日的精銳之師,伺機行事,虎視眈眈。一場空前大戰即將在山海關拉開戰幕。

  次日上午,在關城之西的石河戰場上,吳三桂率軍與農民軍又展開了殊死的決戰,只見殺聲雷動,血流成河。農民軍越戰越勇,主帥李自成更是親臨戰場,神態自若。他騎著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身邊的衛兵高擎著黃蓋,盔甲耀日,威風凜凜。眼見得吳三桂軍已經被打得潰不成軍,李自成的臉上露出了笑意,似乎已經勝券在握了。

  忽然,東山之中響起嗚嗚的號角聲,隨著一陣風卷黃沙,只見湧出了一大隊打著白旗穿著白袍的鐵騎。頓時,呈鼓、呐喊之聲震耳欲聾,炮聲如雷,矢集如雨。

  「莫非吳三桂請來了天兵天將?」正在高坡上觀望的李自成大驚失色。李自成雖然身經百戰,但由於對吳三桂抱有幻想,致使貽誤了戰機,加之諜報不靈,直到此時仍未察覺清軍已兵臨城下,並已經與吳軍相互勾結!清吳聯軍將對農民軍造成滅頂之災,李自成做夢也不會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

  「退兵!」李自成的心在滴血。他太輕敵了。兩日的激戰,農民軍消耗很大,又無援兵,真是「強弩之末,難穿魯縮」,面對如此強悍猶如萬馬奔騰而來的清兵,李自成自己策馬先逃,留下了許多英勇無畏的將士在奮力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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