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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15.榆關鏖戰三桂降清

  【吳三桂望著漫山遍野的八旗健卒,一顆心冷到了極點,他咬牙恨道:「李闖!你奪了我的愛妾,我就斷你的後路!」……】

  四月的盛京,鳥語花香,春意盎然。在皇宮大清門外,滿洲八旗將士們全身披掛,斧鉞槍戟在陽光的輝映下閃著寒光。紅、黃、蘭、白各色在春風中招展,爛若雲霞。

  篤政殿裡,幼主順治龍袍加身,正在為即將率軍起程的多爾袞頒佈敕令,當然,這是由大學士範文程親手擬就的,由內侍太監海中天宣詔:「朕年沖幼,未能親征,特命攝政和碩睿親王多爾袞為大將軍,統領滿蒙八旗之三分之二以及漢軍恭順等三王大軍,往定中原。今特授奉命大將軍印,一切賞罰,便宜行事,其它諸王貝勒貝子王公大臣等,事大將軍當如事朕,齊心協力以圖進取,讓祖考英靈為之欣慰。欽此!」

  「謝吾皇隆思!」多爾袞舉步上前叩著受印,眼睛卻往禦案前的玉璽看了一眼,心裡說,過不了不久我手中的大將軍印便會換成印有「制法之寶」的玉璽!

  多爾袞和阿濟格、多鐸三兄弟全身戎裝,在大殿裡格外惹眼。坐在一側的和碩鄭親王心中感歎:「這白旗三王今日可是春風得意呀,過不了多久,大清的江山也許就會由他三兄弟來支撐了。不知我在這裡還能坐多久?不知小皇帝未來的命運如何?瞧他一臉的莊重,不苟言笑,還真有些帝王之相!唉,世事多變熟難預料哇,豪格先成了一個犧牲品,可悲呀!」

  「朕之兄長豪格,雖被削爵廢為庶人,但看在他以往屢立戰功的份上,讓他隨軍從征,以便將功補過!」

  多爾袞聞聽心裡一凜:這是誰出的主意?濟爾哈朗,範文程,還是大玉兒?豪格,我此時不能任意誅殺你,等你到了軍中我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你就到陰間去立軍功去吧!

  「睿王多爾袞聽賞!」

  多爾袞心裡又是一怔:今天這麼多的道道絕不是年幼無知的順治所能想到的,他一方面封賞我,一方面又抬出了豪格,這不明擺著要與我作對嗎?盛名之下,其實難付。如今全大清國的人都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我能輕舉妄動嗎?我能任意除掉豪格嗎?

  多爾袞心事重重叩頭謝恩,趁機瞅了濟爾哈朗一眼,正與濟爾哈朗的目光相遇。濟爾哈朗心裡一緊,仿佛脊背上有冷風吹過,極為不自在。「睿王為什麼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難道,他懷疑我在幼主面前搬弄是非?唉,這往後的日子真的是不好過了,連堂堂的輔政王也得提心吊膽的,這參政議政還有什麼意思?明擺著,肅王豪格在一夜之間被貶為庶人就是個例子,多爾袞這是殺雞給猴看哪!以後還是要小心為妙,幸好他此次出征,這樣我坐鎮盛京輔弼幼主可以過幾天舒心的日子了。」

  殿裡又響起了海中天那溫婉動聽的聲音:「賞大將軍多爾袞黃傘一柄;黑狐帽一頂;貂袍、貂襪、貂坐褥各一件;蟒袍、蟒褂、蟒坐褥各一件;涼帽、雕鞍、駿馬等等以備不時之用。願大將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吉時已到,鳴炮出征!」

  午時三刻,大清門外炮聲震天。大將軍多爾衰拜別了幼主,跨鞍上馬,前面豎起了紅、黃、蘭、白等八種大旗,在隨同出征的豫親王多鐸、武英郡王阿濟格、恭順王孔有德、懷順王耿仲明、智順王尚可喜,貝子尼堪、博洛、輔國公滿達海和朝鮮國王子李溰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向山海關進發。這正是:雖有智慧,不如乘勢。天道靡常,一興一替。

  山海關,古稱榆關,據說秦時大將蒙恬奉秦始皇之命北伐匈奴時,在此關植榆為塞,所以這裡多榆木,榆關之名由此而得。明代曹代蕭有詩曰:

  榆關十月馬毛僵,手挽雕弓射白狼。

  一陣雪花飄玉屑,西風猶趁馬蹄忙。

  詩中描寫的是秋末初冬榆關的景色。而大清奉命大將軍多爾袞率領的十萬大軍卻是在春光明媚的時節開到山海關下,景色自然又不同了。

  多爾袞將大軍駐紮在山林裡,自己帶著軍師、洪承疇以及兩個兄弟阿濟格和多鋒等登高遠望,察看情況。

  遙見榆關城樓巍峨,箭樓高聳,飛閣重簷,高遏雲天,接長城,臨南海,真有個「關鎖金龍接燕翼,天開海嶽鎮遼東」之勢。

  「好個險要之所在,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呀!」多爾袞身披戰袍,眉頭緊蹙。

  「原先的榆關在撫寧附近,四周土地空曠無險可據。」範文程穿著厚厚的藍袍,腰間系一條銀白絲帶,鬚髮飄飄,很有些脫俗不凡的樣子。「當時明初魏國公徐達北代殘元勢力,率軍至此,見這裡林密壑深,河道縱橫,又『枕山襟海,實遼薊咽喉』,非常險要,便將關城移至此處,成為萬里長城東部的一個重要關隘,由於它倚山臨海,所以人們稱它為山海關。有『西京鎖鑰無雙地,萬里長城第一關』之美譽。」

  「就是這個該死的關隘,多次阻撓了我清兵南下,此番一定得將它拿下!」阿濟格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談何容易?」大學士洪承疇手指著對面那高聳的關城,有些無奈:「此關係土築磚包,城高約12米,厚7米,周長8華里多。全城有4座主要城門,東為鎮東門,西曰迎恩門,南為望洋門,北是威遠門。東西二門外有延伸出去用以加強防禦的城圈,分稱東、西羅城。城的四周有護城河環繞,有吊橋橫於河上。吳三桂的大軍駐紮在關東門外約2裡處的歡喜嶺上,那是他精心構築的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名曰威遠城,當初,我率軍馳援松錦之時曾在威遠城逗留過,實在是堅不可摧呀!」

  「是的,我清軍決不可以掉以輕心!想當年在天聰和崇德年間,我八旗幾次奉命入關征明,每次都不得不避開山海關而繞道西行,有時從蒙古科爾沁草原進入喜峰口,或入山西趨宣化大同,或由延慶入居庸關,或由牆子嶺毀邊牆而入,就是不能從靠近山海關的長城上通過,都是因為有了這一座不可逾越的屏障呀!奈何,奈何!」多爾袞牙齒咬得咯咯響,怒視著對面那巍峨的關城。

  「現在情況不同了嘛!」豫親王多鋒不以為然:「松錦四城被我清軍拿下之後,我們已經打通了通往山海關的通道,若不是先皇一再堅持什麼叫『京如大樹,不先削其兩旁,何能傾僕』穩紮穩打的作法,說不定我大軍早已直取北京,挖斷山海關了。你們兩位大學士,何必要長敵人威風,滅自己信心呢?」

  「住嘴,休得對兩位軍師無理!」多爾袞呵斥著弟弟,「他二人對這一帶地勢了如指掌,最有發言權。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明知這是一座天險,我們更不可以貿然行事了。范先人,我記得明人蔣一葵也有一篇描寫山海關的文章,是怎麼說的?」

  「噢,大將軍真是學識淵博之人,對漢人的文化瞭解得如此清楚,倒叫微臣心中惴惴不安了。」洪承疇不失時機地恭維多爾袞。

  「哪裡,哪裡,一知半解,一知半解呀。與漢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我不得不佩服漢文化的博大精深哪!倘能加以吸收為我大清所用,我大清必將立於不敗之地!」

  「蔣一葵有一篇《長安客話》中提到了山海關,他是這麼寫的:『山海關外控遼陽,內護畿輔,防扼海泊餒番,驗放高麗、女真進貢諸夷,蓋東北重鎮。譬人之身,京師則腹心也,薊鎮則有背也,遼陽則臂指也,山海關則節竅窺卻之最緊要者也。』因此,明朝對此一直比做咽喉,常年駐守重兵,兵役繁興,商賈輻湊,仿佛成了一個城堅池固的都會,實難逾越呀。」

  「要不,此次還是繞道西行走老路,毀邊牆而人,輜重在後,精兵在前,出其不意,從薊州、密雲取捷徑直逼京師?阿濟格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是的,流寇今得京城,財足志驕,已無固志,一旦聞我軍至,必焚其宮殿府庫,循而西行,則京師必為我掌握,而後大行封賞,曉諭天下,吊民代罪,我大清則可乘勢而得天下也!」看得出多爾袞也對山海關重鎮望而生畏,有心繞過去以保存實力。

  「可是,大將軍難道想重蹈我八旗前幾次攻明的複輒嗎?即使如大將軍所言,我一舉奪下了北京,然背後仍有山海關為心腹之患,隔斷與盛京的聯繫,到時候我大軍必寢食不安,如芒刺在背,何言奪取天下?」

  「這個……」多爾袞思忖著,一時躊躇不決。

  「我兵之強,天下無敵,將帥同心,步伍整肅,流寇可一戰而除,守內可計日而定。為今之計,應在此觀望兩日,相機行事。」

  「可是,若貽誤戰機將會終身懊悔!不如趁流寇尚未趕到,先殺進關去!」多鋒跟大哥阿濟格心情一樣,急於建立戰功。

  「不妥!」多爾袞連連搖頭。「流寇十餘年來,用兵已久,不可忽視。而山海關有吳三桂把守,這個人首鼠兩端,很難對付。他手中有四萬精兵,如果硬拚很可能兩敗俱傷。再與農民軍乏力相爭,則我清軍就難以招架了。」

  「報!山海關總兵吳三桂送來了求援書信,兩名使節正在帳外等候!」

  「噢?快將書信拿來,請范先生念一念。」眾人屏住呼吸,一起盯著那封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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