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順治皇帝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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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們太緊張了。睿王爺為人處事城府很深,十七年來他一心要奪回失去的汗位,可是眼看快要到手了他卻聲稱無意問鼎,抬出了幼主。他的建議讓我們無從反對,只有順從。我以為,睿王爺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但卻並不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惜一切的人。也許他在刹那間害怕了,因為我們兩黃旗巴牙喇兵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包圍了崇政殿,睿王爺他敢輕舉妄動嗎?」圖賴倒背著雙手來回地走著,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眾人發表著他的見解。 「既是這樣,你們何必要愁眉不展、唉聲歎氣呢?也許睿王爺在刹那間覺得他若繼立為帝,名不正言不順的,他忽然間大徹大悟了呢?」說這話的是輔國將軍鞏阿岱。他的父親是清太祖的庶弟弟,等到了鞏阿岱這一輩則被拒在了皇室子弟的門外。鞏阿岱為人圓滑,由於在皇太極御前傳遞詔諭而博得皇太極青睞,後被提升為正黃旗儀政大臣,躋身二十四大臣之列,但八旗舊權貴根本看不起靠阿諛奉承青雲直上的鞏阿岱。 「鞏阿岱,你這麼幫睿王爺說話,可睿王爺正眼看過你嗎?你以為你是八旗王公之一呀,別做夢了,好自為之吧!」圖山額真譚泰沒有好氣地挖苦鞏阿岱。 「你——」鞏阿岱眼珠子一瞪,「嗓門高了起來:說話幹麼陰陽怪氣的?我知道在先皇面前我受寵你心裡不好受,那可是靠我的能耐掙來的,有能耐你掙呀,何必挖苦人?」 「嘖嘖!鞏阿岱,我譚泰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會不知道吧?靠溜鬚拍馬官運亨通的人能長久富貴嗎?恐怕是朝不保夕喲。現在先皇不在了,誰還記得你這個先皇御前的大紅人呢?」 「譚泰!你不要惡語傷人!我,我跟你沒完!」鞏阿岱火冒三丈,一躥老高蹦到譚泰的面前,指著譚泰的鼻子尖:「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貶低我,是何居心?」 「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給你提個醒兒,讓你明白現在的形勢跟以往已經不同了。」譚泰不急不惱,說話不緊不慢的。 「好啦好啦,事情已經夠煩的,你們二人要吵要鬧,索性到院子裡去比個高低,光動嘴嚷嚷有個屁用?」鼇拜聽著不耐煩了,粗著嗓門喊了起來。 這一來似乎觸到了兩人的疼處,倆人互相怒視了幾分鐘,都不作聲了。 「嘿嘿,看看,連你們都怕動真格的,那睿王爺也是一樣!我們兩黃旗巴牙喇兵可不是吃乾飯的,在御前護衛這麼多年靠的是真功夫,誰敢小看我們?」鼇拜一見鞏阿岱和譚泰兩人的樣子,反而嘿嘿樂了。 原來,當初太宗皇帝大封宗室的時候,晉升鞏阿岱為輔國將軍。鞏阿岱以為一生登天了,自是喜上眉梢,待人處事便有些趾高氣揚。偏偏同僚國山額真譚泰看他不順眼,兩個人在大清門前等候入宮時,你一言我一語地拌起嘴來,差一點當眾打了起來。這件事一下子轟動了清廷,鞏阿岱為此受到了罰銀和削職的處分。現在鼇拜有意揭鞏阿岱的傷疤,鞏阿岱心裡窩著火卻不便發作,只好裝聾作啞了。 鼇拜他們幾個人在吵吵嚷嚷的時候,索尼一直在心裡不住地盤算著,這位被人稱為「智多星」的巴克什越想越擔心,越想越害怕,看來,他這一回真的失算了,被睿王爺牽著鼻子走了。 「睿王爺的這一招實在是高哇!」索尼長歎一聲,一臉的懊悔。 「九阿哥年幼無知,作為輔政王,睿王爺可以在相當一段時間裡控制朝綱,他的地位實際上就是無冕之君!剛剛我們說了,鄭王爺只會事事順著睿王爺,而禮親王年事已高不想插手政治,肅親王雖然無奈卻也只有認命了。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睿王爺雖是輔政王,沒能當上皇帝,但權力卻與皇帝相等同!萬一睿王爺有了非分之想,有了僭越的行為,該怎麼出面又由誰能出面來制止呢?」 「睿王爺現在就是天子,一呼百應的,誰敢在他面前說個不字呀?」鼇拜摸著信兒亮的腦門,咕噥著。 「說來說去,你二人在殿上是被鬼迷了心竅!」圖賴一臉的無奈,索尼的臉越發蒼白了。 「想一想大清國這些年來的歷史便可發現,那所謂昭告天地的各種誓書大都是一紙空文,起不了約束違誓者的作用。想當初,太祖去世後由四大貝勒共治國政,朝賀時四人並坐不分高下,可後來呢?天聰汗早就忘了要『敬兄長,愛子弟』的誓言,自己獨攬了朝綱當上了皇帝。我只怕睿王爺走的也是大聰汗的這條路呀!」 「你又在放馬後炮了!現在還喋喋不休地抱怨我們又有什麼用呢」鼇拜不服氣地朝圖賴瞪著眼睛。 「住嘴——聽我把話說完!唉,我哪是成心要責備你二人呀,只不過是想把這事的前因後果再掂量掂量,琢磨透了才好找出對策呀。」 索尼默默點頭,圖賴又接著往下說了:「這一著咱們是失算了。本以為兩黃旗的巴牙喇兵能給睿王爺一個下馬威,可睿王爺聰明絕頂把被動變成了主動,反而將了我們一軍!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來肅親王與帝位無緣,他也真是昏了頭了,怎麼自暴自棄說自己『福小德薄』的喪氣話?這不是令我們這些一心要擁立他的人傷心嗎?結果給睿王爺抓住了把柄。但是,在最後時刻,你們又犯糊塗了,為什麼只同意讓鄭睿二親王為幼帝的輔政呢?要知道現在共有四位和碩親王,如果四位一起輔政的話,加上了禮親王和肅親王,則完全有可能對白旗三王之不軌行為施加約束,至少可以起到牽制的作用。因為禮親王手中的正紅鑲紅兩旗一直是忠於先皇的,此時當然應與我們兩黃旗一樣忠於幼主和皇長子。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肅王就可以與睿王相抗衡,共得新君了。」 「唉!當時我二人只擔心睿王爺會繼立為君,心裡正萬分緊張之時,忽聽他說願意立先皇之子為帝,我二人大喜過望,稀裡糊塗地滿足於「必立皇子」幾個字而同意了睿王的建議,這才鑄成了大錯!」索尼眉頭緊蹙,苦著臉直歎氣。 「當今之計,只有我兩黃旗重臣誓死保護幼主,只要我兩黃旗官兵團結一心,睿王必不敢抓權專斷,危害幼主!」 「也只有如此了!」索尼略一沉吟,看著屋裡的其它幾個人:「你們幾人,可願意在此立下重誓,輔保幼主?」 「我等為人臣,理應盡忠盡孝於人主,我鼇拜願意報答先帝的恩寵,誓死護衛幼主!」 「鞏阿岱你呢?我們並不勉強,因為只有同心同力,才能力挽狂瀾。」 「索大人此話差矣!今天在那殿下不是我鞏阿岱統領著兩黃旗巴牙喇兵嗎?既然不能擁立皇長子,那麼擁立皇子福臨也是我份內的事情!」 「好!既是如此,我等在坐的六人就在這三宮廟裡共同立個重誓吧!我六人願生死一處,共進共退,共榮共辱,誓輔幼主,六人如一體!」 六人同跪在廟裡,對天起誓,響亮的聲音在廟裡久久回蕩。 索尼至此才松了一口氣,他與圖賴、鼇拜等相視一笑,以為憑他們兩黃旗的威力便可使白旗三王不敢肆意妄為,幼主從此可以牢保無虞,幾年之後便可名正言順地免去輔政而親政治國了。 然而,人心難一。鞏阿岱在立誓的時候,心裡想的卻是萬一兩黃旗的力量不能抵禦兩白旗怎麼辦?難道就此身敗名裂嗎?不,他鞏阿岱是何等精明勢利的人哪,本以為肅王登基無疑,不想半路殺出個睿親王來,現在卻又得輔粥幼主。唉,這麼多的主人,要鞏阿岱效忠哪一個為好?看來,他還得多費些心思。好在,他似乎天生就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風使舵的人。 「混帳!都已對天盟誓了,還說什麼?不要再胡言亂語了!」 禮親王代善正在府裡對二兒子碩托和孫子阿達禮大發雷霆。 「睿王爺給你們吃了什麼迷魂藥,讓你們如此忠心於他?嗯?難道你們不知道睿王爺對本王不滿嗎?你們,你們兩個不肖子孫,像你們這樣張狂的人,總有一天會受到懲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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