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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京師很繁華,但蘇軾仍不忘繼續練氣功養生,他總是黎明即起,梳頭一百次,之後稍躺一會兒,再去上朝。

  做高官的樂趣,對蘇軾而言似乎不大。他在一篇筆記中談及苦與樂,他說:「樂事可慕,苦事可畏,皆是未至時心爾。及苦樂既至,以身履之。求畏慕者初不可得況,既過之後複有何物。此之尋聲捕影系風邇夢爾。此四者猶有仿佛也。如此推究,不免是病,且以此病對治彼病。彼此相磨安得樂處。當以至理語君,今則不可。元祐三年八月五日書。」

  如今蘇軾的名氣達到最高峰。文人朋友都崇拜他,又享高官厚祿。他為請議所受的苦遠超過任何人,因此備受推崇。司馬光死後,他成為當代第一學者。他沒有當宰相,但大家公認他的聲望高於眾官。

  蘇轍也回到了京師,元祐元年(1086年)開始擔任禦史中丞,次年升為尚書右丞。受「烏台詩案「牽連,蘇軾幾位流放南方的朋友如今也都官居要職,包括王詵駙馬、王鞏等在內。他在黃州的老朋友陳慥也來京師探望他。幾年前和蘇軾通信的黃庭堅也來見蘇軾,正式拜在他的門下。多年來蘇軾在信中曾一再稱讚四學士,大大提高了他們的名聲,大家公認,黃庭堅、秦觀、張耒、晁補之是「蘇門四學士」,後來又加了李薦和陳師道兩人,成為「蘇門六學士」。

  學者章元弼很崇拜蘇軾,他相貌平常,卻娶了一個美貌的妻子。他太太在婚後發現他整夜讀蘇軾的詞文,不理她,一段時間後終於忍無可忍,對章元弼說:「原來你愛蘇軾勝過愛我!」他們終於離了婚。後來章元弼對朋友說,他們夫妻反目,全是因為蘇東坡。

  蘇軾的魅力真可謂大矣。

  蘇軾大受歡迎,許多文人甚至仿戴他的帽子。他戴的帽子特別高,頂上窄窄地向前彎,後來成為著名的「子瞻帽」。有一次蘇軾陪皇帝去醴泉看戲,有個角色在臺上戴了這種帽子,他吹牛說:「我的作品比你們的強多了。」另外的演員問:「何以見得呢?」

  這人便說:「你沒見我戴的帽子嗎?」看到這兒,所有觀戲的人都忍俊不禁,皇帝還特地轉頭看了蘇軾一眼。

  蘇軾時常懷念黃州的生活,他的一首《如夢令》小令,僅數十字,卻深刻表達了他的殷殷思念之情。

  如夢令

  為向東坡傳語,人在玉堂深處。
  別後有誰來?雪壓小橋無路。
  歸去,歸去,江上一犁春雨。

  我們曾多次提到蘇軾在人們心中的親切之感,甚至他的日常生活,也在民間流傳著許多小故事。同樣是思鄉,他的詞飽含了情感,而有關的小故事,卻令人捧腹。

  據說蘇軾曾經對錢勰稱他喜歡以前鄉下的簡樸生活。他說他們晚餐只有白飯、蘿蔔和清湯,他卻十分快樂,十分滿足。有一天錢勰下帖子請他吃飯,帖子上說:「將以三白待客。」蘇軾沒有聽說過「三白」,不知道是什麼美食,於是他帶著好奇欣然赴宴,結果錢勰只準備了三樣東西:一撮鹽、一碟生蘿蔔、一碗白飯。蘇軾想起自己說過的大話,知道被愚弄了。蘇軾不動聲色,過了一段日子,他下帖子給錢勰,請對方吃「三毛」宴,錢勰赴宴,發現桌上空空如也。蘇軾請錢勰入坐,兩人對坐半日,過了很久也沒有菜上來,錢勰終於忍不住,說肚子餓了,蘇軾鄭重其事請朋友快吃三毛(冇。冇與毛音近),「鹽也毛(冇),蘿蔔也毛(冇),飯也毛(冇),非三毛而何。」

  【按,「冇」,南方方言,沒有的意思。本書原作「沒」,誤】

  還有個故事,說有一次一個藉藉無名的學者來拜訪蘇軾,他帶著一冊詩,想徵詢蘇軾的意見。這個人朗誦了他自己的作品,音調抑揚頓挫,之後,他面露得意之色,問蘇軾,「大人覺得鄙作如何?」

  「可得十分。」蘇軾說。

  此人忍不住快跳起來了,蘇軾卻又加了句注解,「詩有三分,吟有七分。」

  蘇軾為官多年,他在策論中不斷提出「獨立思考」

  和「公正無私」是好大臣的重要條件,但這兩條正是黨人最不喜歡的。有一次飯後,蘇軾在房內踱來踱去,他心滿意足地捧著肚子,問房中的人,他肚內藏了些什麼,一個侍兒說:「滿腹文章」,一個侍兒說:「滿腹思想」,還有一個說是「滿腹經綸」,最後朝雲說,「學士一肚子的不合時宜」。蘇軾大笑,說:「對!」

  中國藝術史上有一次大盛會,十六名學者齊集在王詵駙馬的府邸,這就是「西園會」。這次盛會有李龍眠作畫留念,米芾詳細描寫。在場的有宋朝三大畫家蘇軾、米芾、李龍眠,還有蘇轍和蘇門四學士等人。

  石桌列在高杉巨竹之下,頂上有瀑布流入大河,兩岸都長滿花卉和修竹。王詵的兩位侍妾梳高鬢戴發飾,站在桌子後方。蘇軾一身黃袍黑帽,正倚桌寫字,王詵坐在附近看他,另一張桌子上,李龍眠正在題一首陶潛的詩,蘇轍、黃庭堅、張耒、晁補之都圍桌而立。

  米芾仰著頭在附近一塊岩石上刻字。秦觀坐在樹根上聽人彈琴,其他人則散到四方,有跪有站,姿態各不相同。那些人中有和尚與學者。

  蘇軾的天才和靈性蘊育出一種新型的國畫,尤其適合表現毛筆的韻味。蘇軾最重要的消遣便是「玩墨」,他偉大創新的藝術衝動借此得到自由的發揮,也給中國藝術帶來永恆的影響。蘇軾不但創造出有名的「墨竹」,還發明了新型的國畫「士人畫」。他和後輩米芾共同探索新畫法,後來竟變成中國繪畫最獨特、最具代表性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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