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司馬懿大傳 | 上頁 下頁
七二


  「臣驚擾聖駕,實不得已而為之。萬望陛下恕罪。」

  少帝曹芳驚魂甫定,急下輦攙扶,道:「愛卿快快請起。

  太傅果決英斷,忠心可鑒,何罪之有?看來,大魏忠君保國之臣只有你了。朕再也不讓你離開身邊了。朕要你做丞相,加九錫。」他想起這幾年屢受曹爽的氣,整日心中憋悶的難受,今日一下去了羈絆,頓感渾身輕鬆,也覺得心裡有了主心骨。

  司馬懿熱淚盈眶道:「忠心為國事主,是臣的本份,不是為的封賞。還是請陛下收回成命,回宮休息去吧。」

  少帝這才感到腹中饑渴,又渾身困乏,便登輦起駕回宮。

  送走了少帝,司馬懿才回過頭來打發曹爽一干人。

  曹爽兄弟及心腹親信呆立道旁,形影相弔,垂頭喪氣。

  曹爽見司馬懿轉過身來,忙餡笑著上前施禮:「太傅神威,爽多有冒犯,望太傅大人不記小人過。」

  司馬懿正色道:「冒犯我司馬懿算得什麼?你冒犯國家社稷,先帝太后,才是國法不容,天理不容!」

  曹爽尷尬地傻笑一下,竟奇怪地問道:「今見太傅童顏鶴髮,聲若洪鐘。前些日,太傅不是重病在身嗎?莫非真是服了爽送的五石散……」

  司馬懿朗聲笑道:「哈……你是說我病的形神分離,衣食難理,病人膏育,只待升天了,怎麼又返老還童了是嗎?」

  「這……不。」

  「我是得感謝你送的五石散,還有李勝小子送的什麼靈丹妙藥。儘管我把它們統統扔人了陰溝,但它們畢竟治了我的『病』!」

  曹爽並不解其意,傻乎乎他說:「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何晏也獻媚道:「那是太傅福大命大造化大。」

  「說得不差。你不是請神卜管輅去為你占卜解夢嗎?他也曾為我占了一卦,說,我大限將至。可是魏國眼下又不能離開我。怎麼辦?他便要我次日攜美酒一壺、鹿肉一塊,往南山大松樹下,去拜求二位下棋的老者。哈哈,你猜那二老是誰?穿自袍面惡者,是主管人死的北斗;紅袍貌美者,是主管人生的南斗。我去了,只管給二位老者恭恭敬敬地斟酒、夾肉。二人下著棋入吃著肉,喝著酒,十分愜意。就問我的姓名。我就報了姓名。他二人一愣,明白我已知曉了天機,只好給我換了生死。」

  何晏好奇地問:「那死期換給誰啦?」

  「我還想問你。」

  「怎麼問我?」

  「管神蔔給你留下的話,難道忘了不成?」

  「什麼話?他說了那麼多,太傅指的是哪一句呢?」

  「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曹爽一旁聽出司馬懿話中有話,猛可想到自己做的夢,想到靈台丞馬訓蔔的「憂兵」不禁心驚膽戰。今日不就應了嗎?他不禁顫聲叫道:「太傅……」

  司馬懿回過頭來,說:「嗅,我只顧和何尚書清談哩,竟冷落了你。你不必害怕。我現在不會殺你。殺了你,我有了病,去哪兒尋靈丹妙藥呀?是不是?」

  曹爽訕笑著,說:「太傅就像我的父親。爽能為太傅效勞,是爽的榮耀。」

  聽了這話,司馬懿鄙夷地一笑,揮了揮手道:「你們兄弟先回府安歇吧。」

  聽了這話,何晏一愣,懊悔萬分。我剛才怎麼沒想到?

  都說我口才好,咋到了關鍵時刻,八哥嘴變成笨拙舌?

  聽了這話,桓範心象被針手紮了一下,皺皺眉,長長歎了一口氣。

  這一聲歎氣,提醒了司馬懿。他冷冷地對桓範說:「桓大人這是怎麼啦,太后摧升你為中領軍,你不在城中防護,怎麼跑到這裡來啦?你說,你這中領軍當得怎麼樣呀?」

  桓範被搶白的渾身不自在,可又無法回答。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只是低著頭,悻悻然向城中走去。

  十二 做美夢投石問路 懲邪惡叛逆收監

  〖曹府四角冒出四座瞭望樓,上面站著執戟武士;曹爽象臘月裡被人兜頭潑下一盆涼水……〗

  卻說曹爽回到府中,府中亂糟糟的。曹羲、曹訓的家眷也都在,個個哭哭啼啼一片淒慘。見他們回來,立刻撲上來,抱頭痛哭。

  曹爽懷中依偎著大桂小桂,二人粉嫩的臉上哭得梨花帶雨。曹爽心疼地一手摟一個,像哄小孩似他說:「我的心肝,我的寶貝,我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嗎?桓大人還要我挾少帝投許都呢,幸虧我沒聽他的。若那樣,才該你倆哭個昏天黑地。好了好了,快置酒,讓我們兄弟壓壓驚。」

  曹羲像突然發現了什麼,喊「大哥,我看不對呀,怎麼把我和三弟的家眷都接到這裡啦?會不會是……」

  曹爽知道他咽回去的話是什麼,他也怕聽到那個什麼。

  便也詫異。

  這時,又有值更家人變顏失色地來報:「府宅四角怎地突然冒出四座瞭望樓,上面還站著執戟武士。」

  怎麼,這是保護?還是監視?心中便如塞了一塊磚。

  又有家人來報:「府宅外有一隊隊兵丁走動,說太傅有令:不准府中人隨意出入。」

  曹爽聽了,依然天真想:太傅不會那麼絕情,一定是因為撤了我的部隊,又派人來保護了。便斥家人道:「大驚小怪什麼?那是太傅派來護衛我的。快置酒來。」

  酒菜擺上,曹羲端著酒觚,難以飲下,憂心忡忡他說:

  「大哥,我越想越不對,我看咱們兄弟的劫數到了。」

  曹爽大大咧咧地說:「你真是杞人無事憂天傾。

  我們已交了兵權,太傅還會怎樣?他說過我們沒了官職,還是侯爺的嘛。真是的,自尋煩惱。」說著不悅地把酒觚頓到石桌上,出了花廳,到後花園散心。剛來到園中,便聽後院瞭望樓上傳達室聲:「原大將軍到後花園啦!」

  曹羲、曹訓聽到喊聲,忙過來看是怎麼回事兒?卻聽到瞭望樓上又喊到:「原中領軍,原武衛將軍也到後花園啦。」

  曹氏兄弟三人大驚,急忙離開花園,回到花廳。

  又聽到瞭望樓上喊:「他們又回到花廳去了。」

  曹爽見自己的府宅和行動已被監視,頓時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

  曹羲說:「大門不讓出,府中走動也被監視。我們這不是已經失去行動自由了嗎?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了嗎?」

  曹爽還幼稚他說:「太傅素有仁義之心,難道真的會自食其果,不放過我們嗎?」

  曹訓心灰意冷地:「唉,這是你死我活的權勢之爭,啥時候都不是吃素的。我們就等著祭日的到來吧。我們兄弟不是同日生,落個同日死,到陰間也好團聚了。」

  三弟的話,說的傷感,使曹爽心裡很不好受。晚上,他躺在寬大鬆軟的雕花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他起身來到院中,想走出府去散散心,卻轉來轉去怎麼也找不到門。

  他累壞了,坐到太湖石上歇息。這裡大概許久沒人來過,太湖石砌就的石洞上方有個蜘蛛網,在月光下,泛著銀絲般的光澤。一個挺大的蜘蛛在網上忙碌著,不停地吐著絲,編織著銀色的網。一隻蚊子櫻櫻地飛來,暈頭暈腦地撞到了網上。它雙翅被蛛網牢牢地粘住,拼命掙扎,掙得網一顫一顫地,驚動了蜘蛛。蜘蛛停止了吐絲織網,轉過身來,邁動長長的腿,得意地撲向捕獲物……突然,那蚊蟲變成了自己,那蜘蛛分明是司馬太傅。他拼命掙扎著,奔跑著。突然,大叫一聲,跌下太湖石,墜人冰冷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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