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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鄒衍用這種觀點來解釋歷史上的朝代,說黃帝時興土德,因為土是黃色的,因而崇尚黃色;大禹時興木德,草木四季繁茂,到了冬天也是鬱鬱蔥蔥,木氣很勝。因為木是青色,因而崇尚青色;商湯時興金德,因金為白色,因而崇尚白色;周文王時,有火赤鳥銜丹書,飛到周朝的領地,周朝就崇尚紅色,興火德。這種學說後來被秦始皇所接受,他按照五德終始的原理,推斷出秦朝應當興水德,——水勝火,秦代周,自然應當是興水德了。於是他按照水德訂立了一套制度:以十月朔為一年的開始;數字以「六」為吉利數,許多物品都以「六」為標準尺度,比如符為六寸,步為六尺,車軌為六尺,皇帝外出乘車時配集的馬匹數也是為六,等等。全國上下,都崇尚黑色,衣服以黑為貴,旌旗也都是黑色的,皇宮內外,黑色成了權威的象徵,代表著天子的威嚴。

  漢朝建立之後,「漢承秦制」,並沒有做多大的改動。漢高祖劉邦自認為得水德,跟秦始皇一樣,因而制度也毋需大的改革,並以青年時斬蛇一事來做為依據。

  據說漢高祖劉邦當年在沛縣時,一次酒後見一大蛇擋道,隨後將它斬殺了,後來遇到一位哭哭泣泣的老婦人,劉邦問她為何啼哭,老婦人哭道:「有人殺了我的孩子啊!」劉邦乘著酒興,拍著胸脯說:「誰殺的?我去給你報仇!」老婦人搖搖頭,「你替我報不了仇。我的孩子是白帝子,今天變成了蛇,躺在路上,被赤帝子殺了,此仇無法報啊,所以我只有哭泣。「劉邦一聽,暗吃一驚,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裡。

  漢興秦亡後,劉邦想,白帝子赤帝子想必都是可以變化成蛇的,既然如此,漢朝與秦朝同興一德又有什麼不對呢?加之漢朝初立,許多事情需要處理,漢初基本上就承襲了秦朝有關水德的說法。

  現在到了漢武帝統領天下,局勢大定,修改曆法重新被提上了日程。自元封七年(公元前104年),司馬遷和太中大夫公孫卿、壺遂等人上書提議修改曆法後,改曆工作就逐漸進入了實施階段。

  司馬遷受命主持改曆工作。曆法的改定,是國家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司馬遷對此十分謹慎,除了漢武帝指定的公孫卿、壺遂、侍郎尊、大典星射姓等人外,司馬遷還邀請了許多在這方面造詣很深的學士專家來參加改曆工作,如鄧平、司馬可、侯宜君、兒寬、洛下閎、唐都等等都被請來了,官府的、民間的,甚至連隱士高人統統被請到了皇宮,參與這一舉足輕重的改曆工作。這裡很值得一提的是唐都,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曾經向他請教過觀測天文星象的觀測方法,論輩份,司馬遷該叫他「師祖」了,資歷自然是十分老成。

  幾十位專家經過精密推算,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就制定出了新曆,即歷史上有名的《太初曆》。《漢書》中對此曆大為稱道,說它「晦朔弦望皆最密,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其科學、精密程度,自然是遠遠勝過那《顓頊曆》的了。

  《太初曆》將一年的開始定在正月,並一改舊曆中以冬至月(今陰曆十一月)為正月的傳統,將正月定在建寅之月,即現在的陰曆元月,稱之為「夏正」。直到今天,陰曆還叫做「夏曆」。這種夏正制,貫通了二十四節氣,並以沒有中氣的月份為閏月,對於農業生產來說,這是十分有利的,因而受到廣大農民的歡迎。

  漢武帝對這《太初曆》自然也是十分滿意的了,他下詔將元封七年(公元前104年)改為太初元年,並按照當年賈誼、公孫臣等人的建議,下令改制:顏色以黃為貴,數字以五為吉,定官名,協音律。自此,漢朝建立百多年來,終於完成了改制,正式以土德自居了。

  《太初曆》對後世影響是很深遠的,它是我國古代曆法變革的一項重大成果,為後來曆法的發展,進一步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其以陰曆元月為一年開始的做法,其對晦朔弦望的準確訂正,直到現在,還被人們採用,可以說,它對中國人的時間觀念產生了幾千年的影響。

  《太初曆》的制訂,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作為這項工作的主持者,司馬遷又當作如何感想呢?《太初曆》的很大一部分工作,都是他承擔的,採用夏正制的做法,也是他提出來的,做為自小受到父親言傳身教、此後又刻苦鑽研星曆知識的司馬遷,在天文方面的修養、造詣絲毫不遜于其他專家。對於《太初曆》的成功,他應當是很滿意的了,而實際上,對於自己為之付出了諸多汗水的新曆,司馬遷並不覺得十分如意,甚至在後來的《史記》中,對這《太初曆》也提及得很少。在他看來,《太初曆》還是有許多缺陷的,比如漢武帝採用了鄧平等人的建議,以音律起曆,將本來與曆法風馬牛不相及的音律牽強附會于《太初曆》,而且漢武帝還接受了鄧平等人提出的81是一日之分的說法,將《太初曆》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在曆元的安排上,他的主張也沒有被採納,因而雖然作為《太初曆》的主要制訂者,司馬遷對此曆並不是十分推崇的。

  但是從總體上來看,《太初曆》仍不失為一部好曆法,作為此曆的主要制訂者,司馬遷的功勞也是非常巨大的。

  就在新曆問世的這一年,司馬遷的著述工作也開始了。

  從20歲漫遊大江南北算起,司馬遷扈從巡遊,足跡遍及祖國東南西北,對各地的地形、氣候、人情、風俗了如指掌,對各種歷史遺聞、歷史傳說,經過了實地的考證;從10歲誦古文時算起,司馬遷師從董仲舒、孔安國,後又得以進入國家藏書處博覽群書,古今知識早已爛熟於心;從上古時代到漢武帝的歷史發展概況,他也有了個清晰的輪廓。漢朝改制已經完成了,國內太平,是論著歷史的時候了!

  司馬談臨死的時候曾經說過,司馬家族世典周史,周公死了五百年後,孔子出世,著《春秋》載述歷史,從孔子死後到現在,又有五百年了,應該接續孔子的事業,到了將歷史的載述繼續下去的時候了!

  上大夫壺遂問司馬遷:「孔子當初為什麼要作《春秋》呢?」司馬遷曾經跟董仲舒學過《春秋》,董仲舒的觀念對他是有很大影響的,因而他先用董仲舒的觀點來回答:「我聽董仲舒說,周朝的王道廢頹,人心不古,孔子擔任魯國的司寇的時候,宣講他的「禮」、「仁」等主張,對人們的言行提出道德要求,卻被眾諸侯視為對他們的危害,他的主張被眾諸侯拋棄,連本國的大夫們,也給他設置障礙,不讓他順利地在魯國普及他的觀點。孔子見天下混亂,自己的主張不會被採納,自己的建議不會被施行,就將自己的理想寓於對242年歷史的評論中,褒貶時事,表明是非,作為以後天下行事的標準。孔子貶斥諸侯,聲討大夫,譏評天子,都是為了闡明王道、宣揚王道啊!孔子他曾說:『與其把是非曲直掛在口頭,空發議論,還不如把它們體現在具體的事物中,這樣就明顯得多,也深刻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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