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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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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歌》這種祭祀題材的詩歌中,也顯示了詩人奇特的想像力。作品中出現的形象是神也是人,說他們是人,因為作者賦予神祗以人的思想、感情,人的體態面貌。說他們是神,因為他們活動的空間是神所特有的環境,如來往於天地之間的大司令和少司令、飄忽不定的雲中君、光芒燦爛的太陽神、出沒在深山野林的女神山鬼、浮游在水中的湘水神湘君、湘夫人和黃河之神河伯,神的特性與人的品格在他們身上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神與神、神與人戀愛的悲歡離合的故事,既帶有原始的、樸素的民間傳說的影子,又具有豐富生動的想像和幻想的成份。詩人以神擬人,也以人擬神,馳騁想像,神化了現實生活,使作品產生了無窮的藝術魅力。 《招魂》中,詩人在描寫天地四方之惡和鋪陳楚國衣食、宮室之美時,也表現了突出的想像力。天地四方之惡與相應方位的地理狀況和風俗習慣有關。如南方「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與南方荒蠻的野人生活是一致的。東方「鑠石流金」的描寫又與古人認為太陽升自東方,東方必定酷熱的看法有關。北方「層冰蛾蛾」是北方嚴寒氣候的反映。西方的「流沙千里」的描寫指的正是西方尚未開發的荒漠野地。 在此基礎上詩人大膽誇張、想像,把東西南北都寫成充滿險惡的恐怖之地,豐富而不離奇,誇大而具有現實基礎。而對楚國宮室、衣食的描寫則展示了一個與天地四方截然相反的境界,這裡有高大的殿堂,深邃的簷宇,層層廊軒圍以欄杆,重重高臺、累累台榭;這裡陳列著又好又多的食品:黃米蒸糕香味宜人,精選肥牛的大蹄筋、燒得鮮嫩的甲魚、烤得最爛的羊羔;這裡還有歌女舞伎列隊表演,鐘鼓伴奏唱起了新制的歌曲,還有弈棋、擲骰的遊戲,酒酣興濃、日夜不輟,等等。這簡直是人們幻想中美妙的天堂生活,詩人以其奇特的幻想筆力,把楚國描寫得如此之美,顯然反映了詩人對祖國的無限熱愛之情。 奇特的想像與幻想,是屈原傑出才能的反映,屈原將自己從自然現象、社會生活、政治鬥爭中獲得的感受概括起來,再通過新的藝術境界、藝術形象表現出來,不僅使作品的容涵量大大增加,而且增強了作品的感染力。 屈原作品的浪漫主義還表現在對古代神話傳說的創造性運用。據統計,在屈原作品中提到的神祗有二十四名,而且有不少是反復出現。屈原運用神話不是引經據典,而是靈活地、創造性地放入自己作品中,使之成為作品的有機成分。 在《離騷》中,屈原運用神話的特點主要表現在後半部分,詩人陳詞重華(舜)以後,開始了求女的過程。先求之天國,一路用月神做前驅、風神做後衛,鳳凰先行警戒、飄風雲霓來迎接。天國求女失敗,轉而向下界尋找。用神話人物雷神豐隆,傳說人物蹇修做媒人。可以看出詩人驅使神話人物做為構成敘事情節的手段,這樣就使詩中的「我」也具有了神的特性。 他不僅可以超越時間限制向遠古帝王舜去陳辭,而且跨越空間離開地面、飛上高空。抒情主人公「我」活動於神祗群中,構成內涵豐富而和諧的境界,具有神話般的奇異色彩。 在《天問》中,詩人在第一部分(開篇至「羿焉彃日?烏焉解羽?」)對宇宙形成的各種解釋(主要是神話的解釋)進行質疑,從而否定了神秘的互相矛盾的觀念,否定了有意志的天的存在。在此基礎上,轉而對歷史上的人事得失提出質問,最後的落腳點還是楚國的現實政治:「厥嚴不奉,帝何求?」警告楚懷王統治集團,把希望寄託在上帝保佑上是非常荒唐的。 《天問》中是借神話的故事和材料來發洩自己對腐敗的楚國政治的極端不滿,表現自己對天命的懷疑觀點,最後明示楚國統治集團應該走政治革新、富國強兵的道路。 《九歌》是一組祭祀詩,除《國殤》祭悼為國捐軀的英雄將士、《禮魂》不涉及具體祭祀對象以外,其他九篇都是神話詩。《大司命》、《少司命》屬星宿神話;《山鬼》祭山神;《河伯》、《湘君》、《湘夫人》是關於水神的故事,《東皇太一》、《東君》、《雲中君》是天上的神靈。這九篇詩似乎並沒有直接表露詩人的思想,但透過《九歌》大部分篇章所表現的幽幽綿思、憂鬱愁緒,間接地反映出了屈原遭讒被疏後無限哀傷的心情。 屈原作品中的神話特性與原始初民的古神話已有了本質的區別。原始神話是初民對自然界和社會的天真、幼稚的解釋,這種解釋是真誠的、不自覺的,所以馬克思說:「神話是經過不自覺的藝術方式加工過的自然界和社會形態。」而屈原對於神話的運用則是自覺的、有意識的。屈原按照自己的審美標準,將原有的神和神話歸於自己駕馭的範圍,或藉以發洩自己內心的苦悶,或在神話世界裡尋找理解和支持,或陶醉於瑰麗無窮的神話境界,使幻想與現實融為一體、歷史與神話融為一爐,使中國古代神話在長久地消歇之後又一次大放異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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