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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一)錦州系遼左首鎮也,蜂屯蟻聚,與我國相持,皇上發兵圍困,鑿重壕,築高壘,輪流更換,防禦嚴密,誓滅此叛賊(指祖大壽),乃可席捲中原,誠皇上之神機妙算也。第明國京都倚祖大壽保障,遭此圍困之急,日夜發兵救援,近值八九月間,天氣爽涼,度彼必與我國並力一戰。乘此時現在圍城者不必更換掣回,仍將應援之兵,挑選精壯,分值各旗屯田之處,秣馬駐防,一旦有警,乘夜潛進。各營偵探虛實,如敵人駐定營寨,我兵四面環列,用紅衣炮攻擊,彼縱有百萬之眾,安能當我四十炮位之威也。敵營稍動,我軍奮力突入,繞過錦州城,直抵松山、杏山等處,敵兵諒不能當,況松、杏環城有壕,彼兵一敗,豈能遽入其城?即城上安設火器,彼此混雜,恐其誤傷己兵,必不敢施放,我軍縱橫馳擊,彼必零落逃竄,如此大創一番,敵兵寒心喪膽,錦州從此失恃,不能固守矣。倘蒙上天垂念,錦州一破,則關外八城聞風震動,安知我當年瀋陽得而遼沈隨破、沙嶺捷而廣寧隨之一大機會也哉!我國兵馬大敗錦州援兵一陣,則各處緩遼之局破矣。局一破,一二年難以再舉,我皇上無西顧之憂矣……

  (二)明援兵從寧遠至松山,帶來行糧不過六七日,若少挫其鋒,勢必速退,或猶豫數日,亦必托言討行糧而去,我軍伺其回時,添兵暗伏高橋,擇狹隘之處,鑿壕截擊,仍撥錦州勁兵尾其後,如此前後夾攻,糗糧不給,進退無路,安知彼之援兵,不為我之降眾也。

  ……

  明國氣運漸衰,旱潦蟲災,種種迭見,「流賊」叛民,處處嘯聚。我皇上乘運奮興,王貝勒同心協助,定鼎之謨,在此一舉,時不容緩,機不可失【《清太宗實錄》,卷56,23~26頁。】

  漢官石廷柱的分析十分深刻透徹,他把這場戰役提高到戰略地位來考察,對它的重大意義及其具體作戰方略闡述得一清二楚。戰爭的進程證實了他的分析的正確性。太宗很重視石廷柱的意見,因為這篇奏疏不僅完全道出了太宗的基本戰略思想,而且在某些方面又作了進一步的補充和發揮。但太宗仍不動聲色,密切注視戰局的發展。八月,當明朝派總督洪承疇率十三萬兵馬援錦州時,清兵並不完全掌握主動權,前線傳來的求援戰報反映出情況的緊急。太宗意識到形勢的嚴重,當機立斷,決定鄭親王濟爾哈朗留守,他親臨前線指揮。他「傳檄各部兵馬,星集京師」,原定十一日由瀋陽動身,因患鼻衄,將起程日期延到十四日。他召集諸王貝勒大臣,共議攻圍之策,笑著說:「朕但恐敵人聞朕親至,將潛遁耳。倘蒙天眷佑,敵兵不逃,朕必令爾等破此敵,如縱犬逐獸,易如拾取,不致勞苦也。朕所定攻戰機宜,爾等慎無違誤,勉力識之。」【《清太宗實錄》,卷57,18頁。】

  太宗向來不崇尚說大話、空話,此時他把這場迫在眉睫的大戰說得易如反掌,表明他早就胸有成竹,穩操勝券。他的弟弟多羅武英郡王阿濟格、多鐸見他身體不好,勸他不必急於動身,他們願先走一步。太宗說:「行軍制勝,利在神速,朕如有翼可飛,當即飛去,何可徐行也!」【《清太宗實錄》,卷57,18頁。】到十四日,他顧不得鼻衄未愈,下令起行,一出盛京,便縱馬晝夜疾馳。近二三年,他一再嘗試打破錦州,但一直沒有成功。這次他以「必克」的決心,傾全力圍困錦州,輪番進兵,又遭到明軍頑強抵抗,多有失利。眼下,洪承疇率大軍增援松山、錦州,清軍又遭失利,直急得太宗「憂憤嘔血」【《李朝實錄》,仁祖,卷42,376頁。】,正像他說的,恨不能一下飛到錦州!因為時間緊迫,他率三千精銳騎兵先行。行軍太急,引起鼻子流血不止,到第三天才止住。從盛京到錦州數百里,太宗與三千精騎晝夜馳行六天,於十九日抵松山附近的戚家堡。

  明朝援錦大軍由薊遼總督洪承疇率領,已於七月二十九日達松山。洪承疇,福建南安縣人,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中進士,總督三秦,因鎮壓陝西等地農民起義軍有功,深受朝廷重用。去年(崇德五年)冬,錦州告急,崇禎命他率軍出關解救錦州之圍,共徵調宣府總兵楊國柱、大同總兵王朴、密雲總兵唐通、薊州總兵白廣恩、玉田總兵曹變蛟、山海關總兵馬科、前屯衛總兵王廷臣、甯遠總兵吳三桂八鎮大軍十三萬、馬四萬,集結寧遠待命。洪承疇準備採取且戰且守、以守為戰的「持久之策」,步步立營,堅守對峙【《國榷》,卷97。】

  但兵部尚書陳新甲認為拖延進兵,曠日持久,耗費糧餉,主張速戰速決。他派遣兵部職方司郎中張若麒赴軍中,一再督促進兵,還密奏崇禎下令催戰。洪承疇無法,將兵馬糧草留于寧遠、杏山及錦州七十裡外的海島筆架山,先發六萬兵馬,諸軍後繼,在松山城北乳峰山岡(此一帶群山統稱呂翁山或呂洪山、裡紅山)結營,其步兵於乳峰山、松山城之間掘壕,立七座大營;其騎兵駐于山東西北三面。

  松山城的戰略位置十分重要,它處於錦、杏之間,為「寧(遠)、錦(州)咽喉」,「關係最要」。如果松山城一破,「全域動搖」【《明軍守衛松山等城堡的六件戰報》,載《歷史檔案》1981年2期。】。因此松山成為雙方會戰爭奪的焦點。太宗抵達松山後,將大軍安置在松山、杏山之間,自烏欣河南山至海邊,橫截大路。綿亙紮營。第二天,八月二十日,清軍自錦州至南海角掘三道大壕,各深八尺,寬丈餘,把松山明軍統統置於包圍之中,並斷絕了松山、杏山之間的通道,從而切斷了明軍的糧餉供應。同時,太宗派阿濟格率軍攻擊塔山,奪取了明軍在筆架山儲備的糧食十二堆。二十一日,明兵向清軍鑲紅旗營地發起攻擊,太宗率數人,張開黃蓋,往來指揮、佈陣,明軍望見,倉皇敗退。太宗指示諸將回營,說:今夜敵軍必逃。於是他一一佈置兵力準備截殺。

  果不出太宗所料,清軍掘壕築垣,斷糧道,引起明軍將士一片恐慌,人人都有逃跑之心。他們攜帶的軍糧不足三天食用,眼看就要陷入絕境。在這危險的時刻,洪承疇於當日晚,要求諸將拼力一戰。「解圍在此一舉」,但諸將意見很不一致,有的主張明日戰,有的說今晚戰,有的認為應緩戰。嚴重的問題是缺糧,都想回到寧遠得到給養後再戰。陳新甲派來的心腹張若麒也同意回甯遠支糧。洪承疇說:「雖糧盡被圍,應明告吏卒:守亦死,不戰亦死,如戰或可死中求生。不佞(洪謙稱)決意孤注,明日望諸君悉力。」【《國榷》,卷97。】誰知會議剛開完,膽小如鼠的王朴乘天黑先自逃遁,而各將帥也跟著爭相馳逃,沿海岸奔杏山,馬步兵大亂,自相蹂踐,弓甲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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