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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關於與明朝的關係,更是雙方矛盾的一個尖銳問題。清太宗想方設法離間和挑撥李氏朝鮮同明朝的傳統友好關係,直至動用軍事力量來迫使朝鮮完全站到後金方面,使之成為它的一個可靠的盟友。可是太宗似乎還不瞭解朝鮮與明朝有著多麼深厚的感情,任憑他有強大的力量也難於在一天或很短的時間切斷他們之間的牢固聯結。李倧堅持明為君、後金為兄的外交原則,把明擺在第一位,後金第二位。他與後金議和不久,就向明朝作了報告,說他與後金簽訂和約不過是「羈縻之術」,深得崇禎皇帝諒解。崇禎三年(天聰四年,1630年)六月十九日,崇禎發下一道諭旨,鼓勵朝鮮要臥薪嚐膽,「勵節彌堅,修防自固」,蓄養威武,增強國力【《明清史料》,丙編第1本,20頁。】

  李倧由於得到明朝的支持,於天聰七年(1632年)二月給太宗的信中,再次斷然拒絕要他與明朝絕交的無理要求。他繼續與明朝保持一致,保護它在朝鮮的利益。例如,他允許明朝仍然駐兵皮島。自從毛文龍死後,明朝任命參將黃龍為都督僉事,率兵五千余從山東調來皮島鎮守,繼續從後邊牽制後金,使它不得放心大膽地西進伐明【《東江遺事》,卷下。】。李倧允許他們登岸,在龍川、鐵山等地耕種。除此,還撥給五十只船使用,每年春秋兩次給米二萬六千包【《漢譯〈滿文舊檔〉》,152頁。】。後來,明將孔有德、耿仲明叛明歸後金,李倧還派兵助明截殺。相反,後金向朝鮮借船、借糧,一概不借。後金使者赴朝專辦此事,李倧三天不見來使【《清太宗實錄》,卷9,5~7頁。】

  雙方在類似上述重大原則問題上嚴重對立,就是在一些具體問題上也不斷發生摩擦。比如,每年都有一些朝鮮人越境跑到後金這邊采參、打獵。太宗屢次下令嚴禁,毫無收效。還有,後金方面的人去朝鮮貿易,價格不合理,被激怒的朝鮮人常搶奪他們的馬匹。被後金判成死罪的人潛逃朝鮮,被保護起來【《東華錄》,天聰五年十一月。】。……太宗或派使臣,或致書信,反復督促,李倧總是敷衍不辦。

  到天聰九年與十年間,與朝鮮的關係已到了破裂的邊緣。而由於清太宗稱帝,促使雙方的矛盾急劇激化起來。天聰十年(1636年)二月初,滿漢貴族和外藩蒙古各部王公聯名致書朝鮮國王李倧,請他派親近子弟來瀋陽,同他們一起向太宗「勸進」,上「皇帝」尊號。戶部承政英額爾岱攜帶這封信,率領一個百七十余人的龐大的代表團出使朝鮮,明裡說將此事通告「兄弟之邦」,實際是壓朝鮮承認清太宗稱帝的合法地位。

  消息傳來,李朝統治集團一陣譁然。自丁卯(1627年)戰爭以來,在其內部一直存在主戰與主和兩派。當時,在兵臨城下的危境中,力主和議的一派占了上風。和議告成後,後金每年需索勒逼,朝鮮忍氣周旋。有個大臣叫玉堂,他流著淚說:「竭生民之膏血,行人之玉帛,卑辭乞憐者,十年於茲矣!」【《李朝實錄》,仁祖,卷32,163頁。】這話說得很令人痛心。他們已經忍受了十年苦楚,他們要重新振作起來。主戰的聲浪一天比一天高漲。他們一聽說金汗稱帝,紛紛上疏、面奏,痛斥後金。掌令洪翼漢說:「臣自呱呱墜地之初,只知道有大明天子。我們尊他(指清太宗)為帝,還有什麼臉面立於天下!」【《李朝實錄》,仁祖,卷32,163頁。】

  他建議殺掉來使,割下頭,連同他帶來的信,一起交給明朝。大臣玉堂說:「金虜稱帝是竊偽號,我國將成為他的屬國,向他稱臣,這是以堂堂禮儀之邦俯首於犬羊之虜。」他主張將使臣拘禁起來,不准到京城。過了幾天,太學生金壽弘等一百三十八人上書國王,請求「斬虜使,焚虜書,以明大義。」這些人還斥責主和派,要求處死他們以謝國人。李倧以為這樣做,有些過分。最後,他確定了如下方針:(一)不接見來使,(二)不接受聯名信,(三)不派人「勸進」。英額爾岱率使團一到京城,就被監視起來,他們住的館舍也派了軍隊把守,氣氛很緊張。他們一出門,很多老百姓擁塞道路圍觀,有些小孩子拾起碎瓦、石塊向他們投擲【以上均見《李朝實錄》,仁祖,卷32,164頁。】。顯然,朝鮮舉國上下已掀起一股仇視金國的浪潮。英額爾岱大怒,率使團不告而辭。李倧既不阻攔,也不歡送,只派人追上使團,把他寫給太宗的信交使團帶回。同時,他下達動員令,調兵遣將,實行全國備戰。這些備戰的諭旨也被英額爾岱弄到手,回到瀋陽,一併呈上。

  太宗看了信,知道朝鮮決意斷絕和好,便召集諸貝勒大臣,傳示了這封信。此刻,在他們的頭腦裡,除了進行戰爭,大概不會有另外的想法。太宗與眾不同的是,他不想冒冒失失地就興兵征討。他還要等一等,先禮後兵,決定再派使臣致書李倧,陳說利害,要他把自己的一個兒子和親信大臣送到瀋陽作人質,來表示誠意,否則,再議興兵。三個月過去了,已經到了四月,太宗舉行盛大的登基典禮。從這時起,改國號為清,改元崇德。朝鮮使臣羅德寬和李廓也參加了典禮,但惟獨他們兩人不參拜,不行大禮。太宗被使臣的傲慢深深激怒了,氣衝衝地說:「這都是朝鮮國王有意構怨於朕!」在羅、李兩使返國的時候,太宗修書一封,讓他們帶給李倧。他們在途經離國境不遠的通遠堡地方,給當地守臣寫了一封信,然後走了。信寫道:「朝鮮春季來使羅德寬、李廓明告金國駐守通遠堡大人:我等奉主命出使,貴國忽生異心,以勢逼迫。但吾首不能自斷,一切羞辱,俱已受盡,此古今所無之事也。今幸得至我界,甘受國法而死,尚複何言!」【《清太宗實錄稿本》,崇德元年,遼寧大學歷史系印本。】

  羅、李通知通遠堡守臣,太宗給李倧的信已留在他們住宿的地方,裝在馬背上的一個魚米馱子裡,讓他們趕快取出來,轉給太宗。原來,他們臨回國前,英額爾岱和馬福塔奉命把太宗的信交給他們。羅、李想打開信,看看裡邊有什麼不合規定之處。英額爾岱、馬福塔立即加以制止,將信系在馬身上,攆兩位使臣出城。他們行至十裡河地方(瀋陽蘇家屯南),打開太宗的信,只見書套上的稱呼、押印,都與以往規定不合。再看信中內容,以「爾」、「我」互稱,責備謾駡的話不少,「毫無兄弟相敬之意,視如奴隸」。他們感到把這封信帶給國王,是自辱其君,死有餘辜了。他們考慮了一番,決意把信留下。走到通遠堡,眼看就要出國界,他們把信混在一百卷紙裡,包成一個包裹,裝在馬背上的馱子裡,詭稱馬生病,將馬留在住宿家【《清太宗實錄稿本》,崇德元年。】,便揚長而去。

  按理說,他們是不該私看給國王的信件的。顯而易見,他們是得到授意才敢看的。太宗發怒,這是可以想像到的,我們且不去說它。過了不久,李倧派使臣送來他的一封信,太宗拒絕收納,說:「你們國王既然不看朕的信,朕何必看他的信!」他把來使打發走,信原封不動退回。太宗曾要求李倧交出一個兒子為人質,也遭到拒絕。這表明,兩國的關係完全破裂,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太宗這才下了最後的決心,傾全國之兵,親征朝鮮。

  十二月一日,奉召的蒙古各部率兵會于瀋陽,加上八旗兵,號稱十萬。太宗指令禮親王代善、睿親王多爾袞、豫親王多鐸、貝勒嶽托、豪格、杜度等隨他出征。第二天,太宗率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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