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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他走進屋內,想找主人問話。只見一幢茅屋隔成三間,後面添加了一間廚房,中間堂屋供有祖先牌位,倒也收拾得相當乾淨,他遠處看到的火光,正是祖宗牌位前的油燈。他就近一看,知道了這戶人家姓江,算來也是秦國的國姓,怎麼如今淪落為平民?因為士一廟,大夫三廟,諸侯五廟,天子七廟,祖宗牌位不會供在家裡。

  嫪毐新敗之餘,竟也興起滄海桑田之歎。

  正在他遲疑是否要再等,忽聽得後面廚房裡有水聲。

  5

  他邊往後面廚房走,一面出聲問:「家裡有人嗎?」

  只聽水聲暫停,一個清脆的女人聲音說:「是誰?不要過來,我正在洗澡。」

  「過路的人,想買點水和吃的。」嫪毐回答。

  「在前面等會,我洗好就出來。」這個女人說話聲音鼻音很重,富於磁性。

  依嫪毐的經驗,有著這種聲音的女人,不管是否好看,全都是淫蕩成性,對男人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哦。」他答應了一聲,裝著向屋前走,卻又躡手躡腳,輕步向廚房摸索而去。

  這就是呂不韋所說他的賊性難改,偷看民婦洗澡,乃是他年少時最愛的嗜好,這幾年已沒有這個必要,也等於是說沒有這個機會,如今在逃亡中,遇到這種機會,他忘掉身處危境,竟又賊性大發。

  他從廚房門板的破縫中看進去,只見黯淡的燈光下,一個赤裸的背影對著他。雖然光不夠亮,但仍然看得出這女人的皮膚相當白皙,臀部和大腿渾圓豐盈,小腿挺直,肥瘦適中,頭髮上卷,露出細白的頸子,用布擦背時,纖細的腰和高聳的臀轉動,就像在跳著最美妙的舞。

  嫪毐幾年來都是太后的禁臠,不許他碰任何女人,連湘兒繡兒和他們四人連床嬉戲時,他也只有動動手的份,其他的女人更不必說了。周圍那多美麗性感的女人,他只能供供眼皮,看得到而吃不到。

  如今一見這個活鮮鮮野味,不禁食指大動,男性的欲望像火遇上油似的,一發不可收拾。

  他怕看得太久,為那女人發覺惹出麻煩,又輕手輕腳地回到堂屋坐下等著。

  沒多一會,女人出來了,嫪毐第一眼看上去有點失望,臉上膚色沒有身上那麼白皙,五官也只普普通通,談不上姿色。可是看到她走路時扭腰擺臀的姿態,他心中那股欲念卻燃燒得更旺,這個女人不但洗澡會跳舞,連走路都是拐誘男人、引發男人情欲的舞姿。

  「先生,要你久等了!」她笑著說,眼神似乎露出驚詫和豔羨。

  嫪毐對自己的貌美體健和男人魅力,乃是絕對有信心的,昔日走馬邯鄲,哪次不是有眾多女人從街旁樓上,偷偷地用鮮花水果丟他!這個鄉下女人當然不能例外。

  嫪毐從袖口袋中取出一小塊金子,雙手遞交過去:「敝姓張,為邯鄲小商人,因貪圖趕路,錯過宿頭,想請大片行個方便,隨便弄點吃的,找個地方放小的胡亂睡一宿。」

  「你是邯鄲人?」女人驚喜地問,拒絕了他的金子。

  「正是,大片聽小的口音,就可知道不是秦國人。」

  「妾身也是邯鄲人,」女人改以標準的邯鄲口音說話:「我丈夫也是來往秦趙兩地的小商人,在邯鄲和我結識,娶了妾身以後就將我帶回到這裡,算算也好幾年了。」

  接著她問了些邯鄲的現況,嫪毐照著前幾年的情形回答,她也就真相信他是來往秦趙的小商人。親不親故鄉人,再加上和他丈夫同行,女人顯得特別親切和高興。

  談了一會,女人想起什麼似的說:「我丈夫日前剛好去邯鄲,一去最少要一個多月,家裡沒有其他的人。我去幫你弄點吃的,你應該有坐騎吧?我也會幫你喂,我們同鄉異地相逢,張先生就不要客氣了。」

  「不,馬還是讓我自己去喂,大嫂只要告訴我草料在哪裡就可以了。」

  嫪毐喂好馬回來,女人已將飯菜都在堂屋裡擺好了,四碗菜,葷素都有,外加一碗冒著熱氣的湯,全都是趙國的菜式,而且做得非常精緻悅目。嫪毐忍不住"咦"了一聲,誇讚著說:「想不到大嫂還燒得一手好菜!」

  「不瞞張大哥說,我家原來就是在邯鄲開客棧的,十歲跟著父親學,十二歲就獨當一面做大廚子。」女人媚笑著說,張先生也改口成了張大哥。

  女人又拿出一罐好酒為他斟滿,兩人一邊喝酒吃菜,一邊聊得非常投機。酒為色媒,加上兩人都有意,莫名片妙地由對面而坐變成了並肩疊腿而飲,糊裡糊塗地由互相舉杯為壽,變成女人用嘴喂他喝酒。

  「張大哥,你的手好美,比我們女人家的手還要白嫩!」她撫摸著嫪毐的手,同時欣賞著他手指上戴著的一隻翡翠戒指。

  這只翡翠戒指乃是太后送給他的定情物,據太后說成色質地之好,天下還找不到第二隻,當然他不能告訴這個女人。

  幾杯酒一下肚,兩人情欲如同野火,形成一發燎原之勢,等不及收拾飯桌,就收拾到臥室床上去了。

  雖然此女姿色平庸,但饑者易為食,幾年來除了做那個老女人的性奴隸以外,他沒有交合到第二個女人,今夜首次開戒,滋味有說不出的新鮮甜美,尤其是這個女人床上功夫不壞,很能夠配合。她也是曠廢已久,貪心得很,遇到嫪毐這種內外俱美的男人,更是奮不顧身,不知道什麼是累。

  最後激情過去,他轉身而睡,迷糊中覺得女人自己穿好衣服,又在幫他穿。

  「也許她是怕外人進來發現到不好。」他昏沉沉地想,隨即真的睡著了。

  他接連做了很多美夢,一個接一個,但最後的一個夢卻不好。他夢到自己獨自行走在一座荒山上,突然路旁草叢中爬出一條大蛇,眼如銅鈴,頭大如小籮筐,它緊緊地捆住他,紅紅的蛇信就在他臉上舔,蛇涎滴在臉上,好黏!他起命掙扎,大喊救命,最後醒過來,發現自己像捆粽子一樣,從頭到腳都被繩索綁得緊緊的。

  他的四周圍滿了人,這荒郊野外,怎麼會一下就冒出這麼多人來?

  那個女人拿著一盞燈照著他的臉,向周圍的人說:「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是嫪毐,我在邯鄲客棧樓上曾用鮮花丟過他,他連望都不望我一眼!」

  眾人發出一陣哄笑。

  一個白鬍子老頭仿佛裡正類的人物說:「江大嫂,這下你可發財了,賞錢百萬,不過總也得拿點出來分給我們這些幫忙的人!」

  「就拿二十萬出來給大家分,不過還要勞動各位將他送到咸陽去。」她興奮地搔首弄姿,嫪毐看清自己的翡翠戒指已經到了她手上。

  眾人又是一陣歡呼。

  她趁眾人不注意,裝著察看什麼,俯下身來吻了他嘴一下,細聲的說:「這只戒指留給我做紀念,我們總算是一夜夫妻!」

  「我靠女人起家,也敗在女人手上,這是命該如此,還有什麼話好說!」他也在她耳邊小聲回答。

  最後他閉上了眼睛,聽候這些鄉下人的擺佈。

  6

  廷尉結案上奏,秦王政批准——

  嫪毐領軍謀反作亂,判車裂之刑,當誅三族,但嫪毐隻身在秦,無族可誅,罪其舍人門客。曾隨同謀反者,一律梟首,未從者罰勞役三年,為宗廟提供燃薪。從犯衛尉王竭、內史劉肆、佐弋張竭、中大夫令陳齊皆梟首,滅其宗族。

  廷尉反復追究治理,此案株連者達四千家。凡是和上述人員有親戚關係或近日有應酬饋贈來往的,全部奪官去爵,貶居蜀中。

  同時秦王政下令,嫪毐行刑時,由相國呂不韋監斬,秦王本人將親臨觀刑。這是因為他恨透了嫪毐,也是給呂不韋增加心上壓力。

  廷尉及李斯已搜集足夠證據,證明呂不韋事先知道嫪毐謀反,隱匿不報,並且在嫪毐行囊中搜出他逃亡所持通行證,乃呂不韋命咸陽令所發。

  同時,按秦律,嫪毐乃呂不韋所引進保介,嫪毐犯罪,他當連坐。

  最使秦王政觸目驚心的是,他尚未決定如何處理呂不韋,朝中大臣就紛紛上奏力保,各國國君及權要都派使者來說情,民間發動請願,希望免不韋罪者,更是日有數起。

  秦王政研究發現,呂不韋的勢力不但遍佈秦國內外,而且已深植民間各個行業;不但是官僚體系,而且是士、農、工、商各個階層。

  因為他不只是相國,也是大地主、大工業家、大商人和知識份子精神上的領袖。他會賺錢,也會用錢,他利用權勢賺來的錢,再用來收買人心,增加他的權勢和影響力。不除掉呂不韋,實際上秦國不是屬￿他嬴政的。

  不過,他現在不願動聲色,先處理掉嫪毐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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