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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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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成蟜幾天來都處於昏迷狀態,秦王政衣不解帶地在一旁親自看著太醫換藥,著侍女為他換衣清理。太醫說,他劍傷深及肺部,能活的機會很小。 他刻意將成蟜放在屯留將軍府原來的臥室,他就睡在同一個臥室裡,只要成蟜一翻身或是呻吟,他就趕快過去探看。 那天午夜,奇跡似地成蟜竟從昏迷中醒過來,吵著肚子餓,他要侍女為他拿了點湯水來,但喂他喝了幾口就不想再喝。他張開眼睛,看到是秦王政親手在喂他,他不勝驚奇,也不勝感激,他閉上眼睛虛弱地問:「戰鬥開始了?」 「不,戰鬥早在幾天前就結束了!」 「王兄,我對不起你!」成蟜帶點哽咽地說:「沒想到你還是對我這樣好!」 「我已查明了一切原因和內情,你是受脅迫,不能怪你,回去我要好好算這筆帳!」 「嬴和他們呢?」成蟜關心地問。 「這些叛賊死有餘辜,要不是賢弟這一跳,自相殘殺又不知道會死多少人!他們全自刎了,但我還是將他們的屍首處以車裂之刑,人頭懸掛在城門示眾。」秦王政恨聲說。 「王兄,我總覺得你有時候會變成兩個人。」成蟜露出孩子氣的微笑說。 「此話作何解釋?」秦王政也笑著問。 「一個嬴政對兄弟好友愛,對情人好多情;一個秦王對內侍多嚴厲,對屬下多殘忍!」成蟜帶點勸勉的口氣說:「兩者折衷一點也許比較好些。」 「情人?你什麼時候發現我有情人的?」秦王政驚詫地問,隨即又"哦"了一聲說:「那天上林救我的是你?」 成蟜帶著神秘的笑容看著他,不說是否。在搖晃的燭光下,他因發熱而顯得紅潤的臉,看上去更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她雖然已經進宮,但我們仍然保持著以前的關係,」秦王政這時也變成一個深怕別人會誤會他的孩子:「純潔的關係,什麼都沒有,只是看看她就夠了,你相信嗎?」 「當然相信,從小到現在,哪一次你說話我沒有相信過?」成蟜眼中充滿童年時對他崇信的光輝。 「為什麼我們要生在帝王家?」秦王政看不得這種眼神,他激動地握住成蟜的手:「要是生在一般百姓家,我們可以相親相愛,有什麼東西你喜歡,我一定會給你!」 「大哥,」成蟜痛苦地說:「我並不想奪你的王位,當然,我也有責任,我應該在他們脅迫我的時候,就像這次一樣橫劍自刎。我沒有!我向他們屈服了,但是你要知道當時的情形!」 「不要說了,事情經過我全知道,全調查清楚了,回去我要和呂不韋好好算這筆帳。」秦王政狠狠地說。 「大哥!」成蟜想問呂不韋是他父親的傳言,可是怎樣也說不出口,他轉口說:「全體將領以自殺逼我,當時屯留城裡人吃人,為搶屍體吃而群鬥,我受不了!」 「當然你會受不了,換了我也受不了,何況你還只是個大孩子。」秦王政愛憐地整理成蟜額前的散發。 「你比我只大多少?但事情在你手上就不一樣,我相信換了是你,情況絕對不會這樣糟。你是天生的君主,我不是,老爹教你帝王學,你很快就會融會貫通,但我卻覺得厭煩,嫌其中的機詐太多。」成蟜以崇拜的口吻說個不停。 「來之前,我見過老爹,他說要救你得趕快,想不到最後救人的人和被救的人還要兵刃相見。」秦王政笑著打趣。 「大哥!」成蟜難為情地喊。 「好,不談這些,不談這些。」秦王政連忙搖手安撫:「你好好休養,傷好點後,我們一起回咸陽。」 「恐怕我這次再也不會好了,」成蟜歎口氣:「這幾天我昏昏沉沉的時候,做了好多稀奇古怪的夢,只有一個最清楚。我夢到我母親,她說她是來接我到另外一個世界,那裡沒有煩惱痛苦,沒有勾心鬥角;她說我生性太善良,不適合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確,我也覺得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可留戀的。」 談到母親,成蟜兩眼閃出了淚光。 「難道對我也不留戀?」秦王政想打破這種悲淒的氣氛,他開玩笑地說。 誰知道聽了他的話,成蟜眼淚反而像泉水一樣湧了出來,他哽咽地說:「我留戀在老爹那裡一起受業的日子,我留戀我們上林狩獵,直道馳馬的日子。但現在我無顏再活下去,這麼多的士卒為我喪命,這麼多的將領為我受刑!」 「不要這樣說,我沒有怪你,一點都不。」秦王政緊握住成蟜的手:「真的,你要是真要王位,我也願意讓給你。」 「我相信你疼惜我,也相信你說的是真話,但這不是你我之間的事,這次我回去,還得面對很多人和事,我不能要你為難!」 「傻蛋,」秦王政笑著說:「寡人是秦王,說你無罪就是無罪!」 「但我不受一點懲罰,這裡會終生不安。」成蟜指著心口處說:「所以我已沒有活下去的意志!」 秦王政望著燭光下他俊秀的臉,不覺想到成蟜的母親齊姬,她也是缺乏活下去的勇氣,卻有面對死亡的勇氣,這對母子的性格完全一樣,可是他想不透他們的想法。 「還有……」成蟜緊皺著眉。 「還有什麼?是不是傷口又痛了?」秦王政著急地問。 成蟜緊皺著眉,接著又咬緊嘴唇支撐著說:「大哥,在我臨死前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快說!」 「饒恕所有叛將的罪,不要刑及他們的家人,否則你也是該死的!」成蟜笑著說。 「什麼?」秦王政一時會不過意來。 「因為你也有一個帶頭謀反的弟弟!」 成蟜臉色突變,聲音逐漸嘶啞,創口迸發,鮮血大量滲了出來。 「大哥,答應我!」他祈求地望著秦王政。 「我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只要你好起來,王位你都可以拿去!」秦王政也兩眼含淚地說。 「大哥,我好痛!」成蟜的呼痛仿佛又回到兒時。 「來人!找太醫!來人!」"秦王政急奔門口狂呼。 當晚,長安君成蟜傷重去世。 次日,秦王政要全軍為他服喪,這表示他認為成蟜沒有罪,成蟜仍然是派遣軍主帥。 同時,他宣佈,只追究帶頭反叛將領,其餘不究,並且罪不及家人。 叛軍全軍士卒聞赦,高呼萬歲。 但他恨屯留這些百姓,要不是他們先反,秦國不會派成蟜率兵來,他就不會發生後續的一連串事故。 他下令毀城,將屯留人口全部遷往臨洮。 秦王政處事的明快果斷,很快傳遍天下,諸侯各國更為憂懼。 第九章 血戰咸陽 1 秦王政九年三月,嬴政平定上黨反叛,班師回朝,受到全秦民眾英雄式的歡迎。朝中大臣對他更是衷心敬服,不再視他為一個凡事不管的懦弱君主。 回到咸陽後,嬴政採取了一連串的主動措施。 首先,他命太史在四月選定吉日,由奉常為他舉行了冠禮,他正式戴冠佩劍變為成人,也就是他真正親政的開始。 其次,他發現到,按照現制,丞相的權限太大。丞相總領百官,綜理政務,考核地方首長或諸侯政績優劣,任命官吏,主持朝議,可說政由他出。同時,丞相還管到對外討伐的結盟等外交和軍政事務,形成丞相總攬一切,變為實質上的君王。在這種情形下,能幹的丞相假若忠心,固能便宜行事,若有貳志,很容易造成君王大權旁落,謀反篡位的事也就因此發生。 於是他一親政,就建立了三權分立的制度—— 丞相管行政,國尉(太尉)管軍政,廷尉管司法,三者全對君王個人負責,互不隸屬。 本來,所謂三公除了丞相、國尉外,還有禦史太夫。他掌理監察,輔助丞相處理政務,故有副相之稱,而廷尉只在九卿之列,位尊不如三公。 但嬴政認為,君王要擁有絕對權力,就必須以法治國,因此他加重廷尉的責任和職權,下廷尉法辦,以後全由君王直接下令,而不再經由丞相。 另外,他在相國以外又設左丞相、右丞相,名義上是輔助,實際上是互相牽制監視。在近利方面而言,乃是逐漸分割呂不韋的權力。 在宗室大臣和舊臣的擁護下,嬴政逐漸取得實權,並向呂不韋在秦的商業勢力開刀。他重申"輕商重農"政策,將山川林礦之利收歸國有,不准商人得到獨佔權,並嚴禁商人及富家兼併土地,嚴格執行壯男授田政策。 他的步步進逼,造成呂不韋集團的恐慌,紛紛要求呂不韋採取行動,不然他們的既得利益將會完全失去,而轉移到秦國——也就是嬴政——手上。 呂不韋在左右進逼的情形下,只有去找太后商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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