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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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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秦王政親率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殺向上黨,一路上只遇到趙魏軍象徵性的抵抗,但在行軍佈陣上,卻顯示了他出眾的軍事天賦,連屬下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將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出發前,群臣建議以桓齮為裨將,意思是要桓齮指揮作戰,秦王只是掛個名義而已。誰知秦王不用裨將,凡事親自策劃指揮卻也頭頭是道,仿佛久曆戎行一樣。秦王政自己才發覺到,中隱老人多年來傳授他的兵法,乃是真材實料,並非一般的紙上談兵。 出發前的這幾天,他對國內事務也作了妥善的安排。呂相國和騎射蒙武共同掌管政事,運送糧料、後勤補給、準備增援部隊等軍政事務,全權交由桓齮負責;另派李斯為長吏,專事負責對敵情報的搜集,策反敵國大臣將軍,並維護國家機密,隨時查緝通敵謀反軍民,並對大臣及地方首長進行秘密考核。 秦王政這一項行動,奠定了政軍分離,以及情報系統直屬國君的基礎,不像以前,凡事都要經由丞相。由此大權全掌握在國君一人之手。 正在他連戰皆捷,急著趕去救成蟜的時候,中途得到成蟜已反的消息,乍聽之下,他真的不敢相信。 最使他傷心的事是成蟜還發佈了一項檄文,除了聲討呂不韋專權誤國,結黨營私,淫亂後宮等罪狀外,連他嬴政也牽扯進去,說他乃是呂不韋的兒子,不配繼承,只有他成蟜才是先王血胤,應該登秦王位。 先前他只知道母親原是呂不韋義妹的事,小時候聽那些邯鄲小兒胡亂唱歌,喊他棄兒等等,在印象中早已淡掉,回秦以後,根本沒人敢在他面前提這類事,成蟜這一提,將他的新仇舊恨全引發出來。 他看到那篇檄文後,就像瘋了一樣的狂怒大叫,將刻著檄文的竹簡劈得粉碎,還把那些撿拾檄文報功的兵卒全部斬首,罪名是為敵宣傳。爾後再也沒人敢在他前面提起成蟜的名字。 他連騎在馬上或坐在車上行軍時,也常會仰首對天喃喃而語:「成蟜,成蟜,我唯一的兄弟,別人這樣對我,我不會難過,為什麼獨獨是你!難道忘了我們小時候的誓言?」 接著他又低頭歎息,不斷自語:「成蟜,成蟜,我不相信,你絕對不會,這是假的,乃是敵人的離間之計!」 屬下的將領見他這副神經錯亂的模樣,深怕他胡亂指揮,貽誤軍機,在他發號施令、調兵遣將時,全都是捏著一把冷汗。到後來才知道,他在指揮軍隊時,卻變成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冷靜沉著,談笑之間,什麼任務都分配得妥妥當當。 有一天,他從李斯處得到正確情報,得知成蟜是被逼,而且如今已成了傀儡,實權完全在嬴和手裡,他內心終於得到安慰,他在心裡說:「成蟜,成蟜,我知道你不會負我!嬴和等人,他們會付出他們脅上謀反的代價!」 秦國大軍兵臨屯留城下時,已見不到一個趙軍。就謀略而言,趙國這次是成功的,它造成秦軍自相殘殺,尤其是秦王兄弟相殘的悲慘局面。 原本,趙王還打著先前的如意算盤:引誘秦軍深入後,讓秦王兄弟正面對敵,他聯合魏國騷擾秦軍後方,待秦軍兩敗俱傷後,再行夾擊,一戰擒獲秦王。 想不到他這次遇到的對手是秦王政,再加上桓齮快速的後勤補給和李斯靈活的情報及反間運用,趙魏本身就聯合不起來。秦軍不等他們來偷襲,早就派出騎兵來圍剿這些小股遊擊隊,過去用來對付成蟜的戰術,一點都不再用得上。 趙王和他的將軍們如今只剩下一個希望,就是等秦國這兩隻剛長成的壯虎相鬥,等到一死一傷後,他們再出來收拾那只傷虎。 13 秦王政下令圍城,十萬精兵除了側翼用部份兵力警戒,防止趙魏的奇襲外,全都參加了圍城行動。他的主要目的是讓城內叛軍看看討伐部隊的軍威,最好是知難而降,自己人在敵人環伺中互相殘殺,是愚蠢的悲劇,也是危險的鬧劇,註定會是同歸於盡的命運。 秦王政在完成圍城部署後,兩度派出使者要求叛軍投降,但都遭到拒絕。叛軍聲言,他們才是正統,要和平,首先要解除呂不韋的官職,追查這次補給支援不力的責任,同時嬴政必須退位,由宗正召開宗室會議,在他和成蟜中間選一個冊立。 在秦王政耳中聽來,當然這都只是些笑話,但卻表示出叛軍寧死不降的決心。 在要下達攻擊命令的當天拂曉,他帶著將領騎馬巡視了一趟攻城準備。 勁弩隊俯伏在掘好的壕溝裡,箭已上弦,頭幾批發射的都將是火箭,可燃燒敵人設施,也可指示攻擊目標。飛石隊則裝備有飛石機,可將巨大石塊投進城內。 雲梯隊也已準備好,一架架長長的雲梯橫放在地面上,俯伏在兩旁的兵卒,就像蟻附在竹枝上的螞蟻。 撞門隊巨大的撞門機由四騎馬拉著,粗壯的撞門木以四條鐵鍊吊在木架上,要運用幾十個人的力量才能推動,撞開城門。 步兵隊形成一塊塊的小矩陣排列,矩陣與矩陣之間,放置著高大的雲台,這種雲台高與城牆齊,在先頭部隊由雲梯攻上城牆,佔領一塊據點後,後續部隊可由雲台大量運上城牆。最後是戰車隊等著隨後進城佔據要點。 騎兵隊則集結兩側,是擔任側翼警戒,也是等待步兵攻開城門,由他們衝殺進去,擴張戰果。 這些人馬個個屏息以待,數萬大軍,除了偶爾聽到傳起來回部隊間傳令的馬蹄聲以外,一片寂靜。 他們都等待著天亮前的那一刻,一聲號令之下,這裡將是萬箭啟發,殺聲震天,干戈齊飛,血流漂杵的人間地獄。 還有一項秘密行動,這也是秦王政的創舉——他派了數千兵卒和附近徵集來的民伕,正從城外挖幾條地道入城,這樣可減少人員傷亡,也可攻敵不備。為了怕挖掘進行時為對方發覺,多半是夜裡進行,戰鬥開始後,則可在戰鬥的掩護下日夜進行。 秦王在巡視完攻擊準備後,對一切都感到很滿意。他望望屯留城樓,只見也是火把處處,在火光下看得見巡邏人員來回走動不斷,兵器偶爾在火光中閃亮。 「啟稟大王,攻擊時刻快到,大王是否要退居指揮位置?」一位中軍都尉說:「犯冒石矢乃是為臣的事。」 「等一下,」秦王政沉吟地說:「攻擊時間可以延後一點,寡人不見到成蟜勸誡他一番,實在是不甘心,這場兄弟鬩牆之戰,能免就應該免掉!」 「可是攻擊開始時間已通令全軍……」中軍都尉遲疑地說。 「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攻擊開始得聽寡人親自下令,以鼓聲行事!」秦王政果斷地說:「派人向城裡傳話,寡人要見長安君。」 兩名傳騎應聲而出,飛馬來到城樓下放聲大叫:「大王要長安君說話。」 城上只是一陣嘈雜,似乎是認為秦王部隊要開始攻城,接著有人喊著說:「要打要殺,趕快開始,不要囉嗦!」 很多在城上的兵卒也跟著鼓噪起來。 秦王政將馬一夾,向城樓下馳去,中軍都尉要想攔阻,已來不及,只得率領執盾護衛跟了上去,緊緊護著秦王。秦王要護衛燃亮火把,中軍都尉連忙在一旁制止:「大王,這樣太危險。」 「寡人要他們看清到底是誰來了,不要緊的。」秦王政微笑著說。 接著他大聲向城樓上喊:「各位弟兄,嬴政要成蟜講話!」 城樓又是一陣騷動,有人喊著說:「真的是大王親自到了!」 「大王要長安君說話!」城下傳騎跟著喊。 沒過一會,成蟜在城樓上出現,火光中還能辨識他那張年輕俊秀的臉,雖然他全身甲胄,卻顯得萎靡不堪,身邊跟著嬴和諸將領。 「成蟜,你為什麼負我,為什麼要違背諾言?」秦王政高喊著。 成蟜沉默,不作一聲。 「嬴和,寡人信任你,才將唯一的弱弟交托給你,你不輔助他,反而脅其他謀反,你該當何罪?」秦王政又轉向成蟜身旁的嬴和說。 「都是奸相呂不韋造成今天這樣局面,不除呂不韋,我們是不會甘心的!」嬴和大聲喊著回答。 「那是以後的事,目前你們要做的是趕快投降,免得兄弟相殘,讓趙魏漁翁得利!」秦王政想動之以情。 「事到如今,有如船到江心補漏,已經嫌遲,只有決一死戰了,我們和趙國訂有盟約,相信他們會來相救。」嬴和硬著頭皮說。 「嬴和,這樣大的人,怎麼還這樣天真?秦趙之間訂過多少盟約,有哪件是實行過的?趕快投降,自行請罪,還可罪不及家族!」秦王政嚴厲大喝。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十萬軍隊能攻下此城,算你有本事,放箭!」嬴和老羞成怒。 「且慢!」成蟜這時才開口制止放箭,一邊已拔出佩劍在手說道:「王兄,成蟜無顏再見你!」他反手往頸子上抹去。 嬴和眼明手快,拍打劍柄,劍往下滑,插進胸部,一時血流如注,嬴和正想勸解,只見成蟜一個翻身,竟從城樓跳了下去。 「快接!」秦王政縱馬過去,四名執盾郎中護衛緊緊相隨,成蟜落下時,正好落在秦王馬的後臀,減少了部份衝力,摔在地上昏厥過去。 秦王命人速將成蟜送回帳篷救治,一面下令攻城,一時之間,鼓聲雷動,號角齊鳴,殺聲震天,一場驚天動地的攻城戰開始了。 成蟜一走,叛軍失去號召中心,有人打開城門,紛紛棄械投降。 嬴和等將領見大勢已去,也都橫劍自刎,不到兩個時辰,戰爭即告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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