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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大王這個想法極合'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的治國大道。」公孫玉忍不住讚美他幾句。

  「公孫玉,既然你贊成寡人的想法,你又有一雙紡織巧手,就進宮來在這方面幫寡人的忙吧!」

  他還不等公孫玉回話,就沉喝道:「左史。」

  侍立在一旁的左史向前行禮。

  「將寡人剛才的話記下來,作為宮中今後的制度。」

  「是。」左史退到一旁。

  「侍中。」秦王政又喊。

  「臣在。」侍立一旁的侍中向前行禮。

  「準備各項迎接嬴夫人進宮事宜。」

  「是,臣遵命。」侍中退下。

  「寡人封你個什麼官職才恰當?」秦王政沉吟。

  「大王,臣妾……」公孫玉還想反對。

  可是秦王政沒有等她將話說完,就用命令的語氣說:「任何官職都不適合你,只歡迎你入宮襄助寡人,你就稱為公孫大家(姑)好了。」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她只有上前謝恩。

  秦王政將這件事辦好了,感到說不出的輕鬆,他不必再擔心她一個人在外孤苦伶仃,受人品侮,而且今後他只要想見她,只要藉口去看宮女紡織,就可隨時見到她。

  只有一件事他耿耿於懷,那就是那天不知誰救了他。他必須查明,這表示他和公孫玉的事已經洩漏出去,不然不會這樣湊巧,而且看那幾個人的淩厲身手,很像宮中受過嚴格短距離搏鬥護衛訓練的高手。

  他懷疑是成蟜,但成蟜從不提起那天的事,他也只有放在心裡。

  6

  秦王政八年,上党郡原屬趙國六城複反歸趙,並殺害秦所派地方首長。

  相國呂不韋建議長安君成蟜率兵征伐,秦王政准其所議,派精兵十萬由成蟜為將伐趙,原有上黨前線軍隊,亦交由成蟜統一指揮。

  成蟜軍的戰鬥序列編組是——

  將軍:長安君成蟜
  裨將:大良造嬴和

  前軍——
  都尉:宮大夫秦敢
  右尉:五大夫嬴准
  兵力:步卒兩萬,戰車百乘,隨伴步卒四千人,騎兵一萬。

  中軍——

  都尉:右更趙成
  右尉:五大夫嬴悅
  兵力:步卒三萬,戰車兩百乘,隨伴步卒八千人,騎兵兩萬。

  後軍——

  都尉:少良造司馬疾
  右尉:公大夫嚴重

  兵力:步卒一萬,戰車兩百乘,隨伴步卒八千人,騎兵五千。

  輜糧軍——

  都尉:五大夫呂直
  右尉:公乘公孫錯

  出發前在車城外大閱兵。

  前後三軍中的中軍,又細分為左、右、中三軍,分別按步隊、騎隊、戰車隊和輜糧隊排列。

  黑色旌旗是步卒,攜帶的武器是強弓勁弩、戈、戟、殳、幹,身佩短刀或是利劍。步卒也是一身黑色勁裝。

  紅色旌旗是騎兵,這是秦國新發展的兵種,訓練完全是採取胡人方式,很多教練和軍官都是歸化胡人。這些騎兵部隊稱得上神出鬼沒,衝鋒陷陣有如急風暴雨,使敵措手不及;可搜索敵情及追擊殘敵,又可遠離本軍,行動飄忽,使敵無從捉摸。

  戰車隊則是用黃色旌旗,又細分為人力輸送隊、船運隊及獸力運輸隊、護運隊。除中堅主力外,其餘是由民間徵集。

  十萬部隊集合在大校場中,連一絲聲息都沒有,只見各色旗幟在風中翻飛,盔甲鮮明,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成蟜帶銅盔,全身甲胄,陪著秦王政閱兵,眾文武大臣策馬跟隨,所到處響起一片萬歲聲。

  閱兵完畢後,秦王政親手解下腰懸的尚方軍令劍,大聲向場中士卒宣佈:「將軍此去,責任重大,特賜此劍,以示託付,國以內寡人治之,國以外由將軍決定一切!」

  說罷以劍連擊成蟜座車三次,然後雙手遞交成蟜。成蟜行過軍禮,雙後接過,帶領三軍高呼萬歲。

  秦王政和成蟜攜手登上特製輼輬車,絕塵而去。

  部隊則回營地休息用飯,按計劃出發。

  7

  正午,秦王政和呂相國設宴灞上長亭,為成蟜將軍送行,由各文武大臣相陪。在飲宴中,秦王有點不放心地問呂相國說:「此次作戰,糧秣和後勤補給上是否準備充分?」

  「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各地都設有糧倉和兵站,補給足夠。雖然上黨地區去年收成不好,民間鬧饑荒,但軍用糧倉貯藏甚豐,尤其是屯留和蒲鶮兩地,趙軍糧倉堆積甚豐。」

  「因糧於敵,原則上是不錯的,但在敵手的敵糧,不可知的變化太大,不能列入我軍本身,需要考慮。」

  「大王英明,老臣只是提醒長安君注意這點罷了,並未將這批糧食計算在作戰計劃之內。」

  「賢弟,你初次率領大軍作戰,所謂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後勤補給仲父雖有萬全的準備,但你自己也要多加留意,尤其是上黨地區幾個城市,反反復複,民心並不向我。」秦王政轉向成蟜說。

  「王兄請放心,你的訓示,臣會銘記於心。」成蟜意氣風發地說。

  多年研習兵法,如今才有實用機會,他是早就躍躍欲試了。

  「嬴將軍,」秦王政又舉杯囑託大良造嬴和說:「王弟沒有實戰經驗,一切還請將軍多加照顧,將軍追隨蒙驁將軍南征東討,身經百戰,寡人是相信得過的。」

  嬴和為宗室人員,十六歲從軍,今年已四十五歲。他身材魁梧,方口隆鼻,濃眉大眼,留有一臉絡腮胡,相貌極為勇猛。他追隨蒙驁多年,自蒙驁死後,多不得意,也是屬￿反對呂不韋的宗室派。

  「臣不敢,」他連忙長跪舉杯祝秦王政說:「此次攻趙,臣敢保證,必將全力輔佐長安君重定上黨,只是糧秣及兵員補充有待相國的操心。」

  「嬴將軍這點請放心。」呂不韋也舉杯回敬。

  祖道宴畢,秦王政命群臣散去,不必侍候,他攜著成蟜的手,走上高處一座涼亭內。只見遠處群山翠綠,長河如帶,偏西的夕陽灑照在山坡,染上一片金黃,他不覺動了依依惜別之情。他感歎地對成蟜說:「祖父孝文王兒子嫌多,寡人兄弟卻恨太少。這次呂相國建議賢弟領軍,寡人是不太贊成的,但他言道,上党趙軍軍力薄弱,不足為懼,只要我大軍一到,必可如湯潑雪,很快平定。同時賢弟和寡人都行冠禮在即,等到賢弟建立這次功勳後,正好名正言順加封。」

  「這是呂相國的美意,臣弟心領了。」不知為什麼成蟜總感覺得到,呂不韋對他不存好意,但如何不好法,他卻說不出來。

  昨晚他曾到老人處辭行,老人沒說什麼,只告誡他,行軍作戰要注意後勤補給,設法因敵而食,不能太依賴後方。他聽得出老人話中有話,卻又想不出所以然來。

  但這些懷疑很快就被他強烈想建奇功的企圖心排除掉了。獨當一面,揚名天下,這不是他自幼就夢寐以求的嗎?賢弟此次平定上黨以後,是願意封居當地,還是回國輔助寡人?」秦王政突然發問。

  「王兄問此話是什麼意思?」成蟜不解反問:「王兄喜歡臣弟怎樣就怎樣。」

  「還是回來輔助寡人的好,呂相國太過專權,早已引起一般宗室大臣不滿,寡人預料,我要親政還得經過一番奮鬥,才能真正掌有實權。」

  「臣弟這次征伐一完,必會很快回來。」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父王生前授權呂不韋太多,如今他的勢力遍植朝野上下,加上蒙驁、王齮這般重臣又前後凋謝,寡人未親政,只是素食屍位,恐怕親政後,仍只是個簽押蓋璽的傀儡!」

  「王兄為何悲觀懷疑到這種程度?」成蟜驚問。

  「不是悲觀,也不是懷疑,你可知道,這次嫪毐封侯,你的領兵伐趙,全都是他和太后商議定案,才交由寡人用璽!」秦王政恨恨地說。

  「啊!」成蟜驚呼出聲,但他隨即安慰秦王政說:「目前如此,王兄親政後自當改變。」

  「賢弟注意,目前領軍者多半是呂不韋的人,這十萬精兵的將校則多為宗室人員,呂不韋也許是想將這股軍力消耗或長駐在國外,所以你要儘量保持實力,早日班師回朝。依寡人的判斷,要想確實掌握政權,還有一番曲折。」

  「王兄也許是多慮了,」成蟜歎口氣說:「不過臣弟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

  「記住你今天這句話!」秦王政也歎口氣說:「爭權奪利真是可怕,古來父殺子,子弑父,兄弟相殘,可說是史不絕書。」

  「臣弟相信我們之間不會這樣。」成蟜說。

  「回宮吧,本來在賢弟出師之際,寡人不應講這些話,但用意在要賢弟提高警覺。」

  兩人又攜手下得高處,乘車回宮,臨行前還有一次御前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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