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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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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老人將收徒規則一一說了,子楚當然是衷心歡喜,滿口應承。老人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意,他最後正色地說:「為人師和為人父一樣,對孩子不能有所偏愛,重要的是要因材施教,使他們能發揮天份,各自成器,尤其是王室子弟,成器與否更關係到國家乃至於天下的安危,」說著話時,老人目光如箭,直穿子楚心頭:「因此,雖然趙政先入我門,但老朽不會因先後而分厚薄,希望太子未來對他們兄弟也是如此。因材施教,以器而用,為國家為天下作最好的選擇,那老朽的辛苦就不算白費了。」 子楚明白老人話中的暗示,他是要他在未來擇立的時候,不要有所偏心,正如他教兄弟倆沒有偏私一樣,誰適合就立誰。 老人不偏向趙政,子楚放下一半心,因為他清楚老人在父王前面的影響力。 6 秦孝文王元年十月己亥,孝文王除喪,正式即位。 趙國得知齊國真有秦太子的一個兒子,而且已經秘密送回秦國,並得到秦王的承認而認祖歸宗,這下緊張起來,決定立即主動送楚玉夫人母子回國,作為對秦王至太子正式立位的賀禮。 楚玉夫人回國,正好趕上孝文王登基大典,自有一番熱鬧。秦王夫婦對這個從未謀面的兒媳很滿意,特別是華陽夫人,既是故國同鄉,小時的悲慘遭遇又複相似,再加上楚玉夫人善解人意,每逢朝見王后,都是著楚裝操楚語,使得王后對她更是憐愛交加。 但是,表面上她是闔家團圓,脫離了在趙國當人質當逃犯的苦楚,而且得到公平的喜愛,實際上她感覺得出,她又陷入孤立無助的困境。 以女性的直覺,她憎恨成蟜,意識到他是未來爭太子位、爭王位的勁敵,雖然她是正室,眼前占著優勢。 她一再要求子楚正式立嗣,子楚總是藉口推辭,說什麼他這麼年輕,將來登王位時立太子還來得及,現在著什麼急。很明顯的,他是不想立趙政——歸秦以後他已改名為嬴政——只是目前找不出理由立成蟜。 她轉向呂不韋求助,也想和他敘敘舊情,但呂不韋為未來大局著想,就是不應她的召。無論她用盡軟求硬逼和威脅的方法,他就是避不見面。 她也求過中隱老人,老人的回答更妙。 「我只管教育他們,一視同仁地教,將來誰成太子成王,要看他們自己的材料。假若我要偏心的話,也當票向成蟜,因為他沒有像你這樣能幹的母親。」 聽了老人的話,她差點氣得吐血。 當然她不敢在秦王面前透露什麼,可是在王后跟前,她就像個寵驕了的女兒一樣,她任何嬌都敢撒,任何話也敢講。她每次見面都提到這個問題,華陽王后也總是笑著說同樣的話:「哀家不明白你操個什麼心?你是正室,嬴政是長子,只要不犯重大錯誤,他就是嫡嗣,也就是未來的當然太子。子楚當年立嫡,乃是因為他是庶出,嬴政立嗣,豈不是多此一舉?你還是多注意嬴政的教育言行,相信子楚不會怎樣,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兩個都是他的親生兒子,也許他悼念亡妻,比較多關懷成蟜一點,那也是人之常情,在未來立太子這類的大事上,他是不會這樣糊塗的。」 王后這些話只有使她暗暗在心中叫苦,再怎樣親密,她總不能向王后說出自己的心結。 最使她傷心的是嬴政並不瞭解她這番苦心,他和成蟜好得出奇。他們同師受教,日夜都在一起,相親相愛,就像同母兄弟一樣。 老人還是堅持他的教育原則,雖然就住在太子宮內,弟兄倆還是和他同住在一個收拾乾淨的別院裡,衣食住行的日常生活都是自行處理。沒事的時候,老人就帶著兩個孩子逛街,實施機會教育,完全和在邯鄲時一樣,只是老人不再賣瓜而已。 嬴政和母親相處的時間,一個月仍然只有三個,但孩子大了,不像以前那樣依戀母親,何況按照秦宗室律規,庶出子生母死,由嫡母扶養,嬴政每月回家省親,成蟜一定是跟著的,他們只早晚請個安,就雙雙出遊去了。 看著兩人這種親熱的樣子,她真是恨得咬牙切齒,益發感到孤立無助。 在有限的母子私下兩人相處的時候,楚玉夫人也曾試著挑撥嬴政和成蟜之間的感情。她向他暗示,父親是偏心成蟜的,他要特別注意檢點言行,加強學習,但也要提防成蟜,因為他是他走向王位的對手。但嬴政聽了只是笑笑,反而告訴她老人教他們的話:「你們兄弟倆要相親相愛,不要因為生母不同就有所隔閡。嬴政為長,應該愛弟弟,成蟜為幼,就當敬重兄長。王室子弟本來就要多,才能互相護持,鞏固國基,但要是兄弟相殘,反而動搖國本,你們只有兄弟兩個,要是不相愛而相互猜忌,未來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楚玉夫人聽了,只得在心中歎息,表面上還不能不點頭說對。 最使她心驚的是她發覺到齊姬的事。 子楚每個月一定會輕車簡從前往長安一次,也就是每個月齊姬的忌辰當天,有時他甚至帶著成蟜去。 她當然從成蟜口中問不到什麼話。她找到那個禦者,在威脅利誘下,他從頭到尾吐露了實情。 但她就是知道了實情,又能怎樣?她無法用這來要脅或是打擊子楚,鬧出去,要是將子楚的太子鬧掉,那他們母子更是全完了,那只是斷絕嬴政通往王位的路。 在所有的求助之門都向她關閉以後,她只有靠自己了。齊姬自殺而成全兒子的事,帶給她一個錯誤的啟示,使她作了一個愚蠢的決定—— 既然成蟜是她兒子通往王位的障礙,她就得除掉他,至於所會引起的後果,她全不在乎。就像一頭保護幼獸的母豹,在認為外界敵人要傷害到它們時,它會不顧一切的瘋狂攻擊,不管那是真正的敵人,或者只是它自己的幻覺。 7 那天晚上,算好明天是嬴政兄弟休假省親的日子,她無法安睡,不斷在室內走來走去,想著如何除掉成蟜這個障礙。這件事不能假外人之手,否則事未成恐怕就已洩漏出去。她想出十幾種辦法,也考慮到十幾個不妥當。 最後,她決定明晚用餐時,以毒酒毒死成蟜。她喃喃自語說:「這樣最好,成蟜死了,可以說他是急病身亡。子楚知道,為了保住太子的位置,他也不敢聲張,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孩子的死,總不能和太子位置來比,他不但不會揭發追究,而且還得幫我掩飾。」 想到得意處,她忍不住格格的笑出聲。 她打開一處壁櫃,取出王后賜給她的一瓶葡萄酒,另外找出一把玉酒壺,這酒壺是她在邯鄲的一家玉器店買來,據說是古時國君專用來毒殺大臣的。酒壺設有夾層,內中可藏毒酒,只要一轉動壺蓋,就可隨心所欲的倒毒酒或美酒出來。國君讓大臣喝下毒酒而不自知,因為看到國君也是喝同壺倒出來的酒,等到回家後毒發身亡,才知上了對方的當。 她當時買這把酒壺,是為了好玩,想不到如今竟派上了用場。 她在壁櫃的隱密處拿出一包鶴頂紅,這種藥的藥性至毒,只要少許份量就可以毒死一條牛。在秦國的重刑制度下,宗室人員、文武大臣,莫不人人自危,全都在上朝時身帶此藥,一有得罪就舌藥自殺,死得痛快,免得下廷尉,受盡屈辱苦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將酒和藥都調製好了,隨同一套夜光玉杯放在壁櫃的外層,以備明天方便使用。 一切都準備好,她反而感到輕鬆了。苦惱來自矛盾,她現在克服了矛盾和恐懼,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愉悅。 除去成蟜,她就完全放心了。 緊張的心情一放鬆,她別方面的欲望又興起了。她拉動叫人鈴,繡兒隨著鈴聲而至。自從在邯鄲那次開始以後,這多日子來,她已成了她的性伴侶,也就是發洩性欲的工具。 她發覺到,兩個女人在一起,比和男人做愛更好,互相都明白對方的敏感處,不像男人那樣粗心大意只顧自己享受。也許是她到目前為止,經過的男人還太少。 她只有過兩個男人,呂不韋能滿足她,可是太懶,只希望女人服侍他,和他做一次愛下來,雖然是淋淳盡致,但會累得半死。而子楚則是大笨牛一個,他根本不懂得女人的需要,上來就橫衝直撞,片刻就完事,一轉身就睡著了。 她搜集到不少古籍,類似《素女經》的房中秘笈,有竹簡的,也有羊皮卷的,全都是圖文並茂文字形容真切,圖形生動靈巧。她在邯鄲還帶來一些歡喜神像,全都是精工雕琢的碧玉製品,各式各樣的交合姿勢,各種不同的面部表情,尊尊都是栩栩如生。 她帶領著繡兒按圖尋驥,照文深研,時間一久,繡兒成了床上高手,她更成為此中的藝術家。 她發現,床上的事不只是要滿足欲望,而是一種尋求人間極樂的技巧,也是一種引人入勝的藝術,就像她繡的湘繡一樣,精巧細緻,別出心裁,這只有女人和女人才辦得到。粗魯愚蠢的男人沒有這個耐心,也很少有這股耐力。 經過她的澆灌培養和特製藥物的調理,繡兒不再是昔日瘦巴巴的女孩,變成了豐盈白皙、三圍凸顯的床頭美女。她精通按摩術,經過她的按摩以後,楚玉夫人渾身上下沒有一根筋不舒服,似乎全身都進入一種饑渴等待的狀態,等待著她進一步的服務。 可是今天繡兒似乎一反常態,她的手不再靈活,而是在發抖,回答她的問話時,也是結結巴巴,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你病了?」她憐惜的問。 「是的,奴婢今天的確有點不舒服。」繡兒可憐兮兮地回答。 楚玉夫人雖然現在全身都在冒火,等待她來冷卻,但這種兩人合作的事,只要一方面勉強,就會做得索然無味。她用嘴唇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的確是冰涼得嚇人,卻忘了她自己正在發熱,嘴唇更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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