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秦始皇大傳 | 上頁 下頁
一〇


  「只要不'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就好了!」白翟喟然一歎:「善始者眾,好成者少!」

  「大哥怎麼這樣說!」呂不韋正色地說道:「你我推心置腹,願上天見證今天我對大哥所許下的諾言!」

  「我是開玩笑,賢弟不必認真。」

  兩人談了一些行事細節後,東方已見曙光,天都快亮了。

  呂不韋告辭回到臥室,解衣上床,立即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怪夢,夢見自己獨自在野外登山,登至山頂,四周眺望,風景絕美,尤其眼觀腳下,群山重疊,白雲飄湧,更有著不可一世的感覺。但忽然間天空滿布烏雲,雷電交加,傾盆大雨倒了下來,也正是因為獨立山頂,連想找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他著急徬惶,不知所措。

  閃電更亮,雷聲更緊。

  他驚醒過來,心頭餘悸仍在,心跳得很厲害……

  5

  「賢弟醒醒,賢弟醒醒,怎麼白天也會做惡夢?」他耳邊有人說話,並且在用手推他。

  他惺忪地睜開眼睛,只見陽光已從南窗照射進來,白翟滿臉驚惶地站在床前。他有點歉意地說:「剛才我敲了很久的門,賢弟只是驚叫而不醒,只有自己推門進來。」

  這時呂不韋才完全清醒過來,看到白翟著慌的樣子,心頭浮豈不祥的感覺,他連忙問:「大哥如此慌張,有什麼急事嗎?」

  「事情有變!事情有變!」

  「大哥請坐,有事慢慢商量應付,」呂不韋看到白翟張惶,他反而鎮靜起來:「大哥請稍待,讓我先梳洗一下。」

  白翟發現自己的失態,沉默的坐了下來。

  這時侍僕端水進來,呂不韋一邊慢條斯理的梳洗,心裡卻也非常緊張,一定出了緊急情況,否則一向沉著的白翟不會張惶到如此程度。

  果然,沒等他梳洗完畢,白翟就開始說話了:「一早陽泉君就派人來通知,因為他有緊要政事,所以今晚的約會要取消!」

  「據我所知,他只是秦王的弄臣,也會有緊急要事需要處理?」呂不韋有條不紊地打散頭髮梳理,然後拘成髻,侍僕要上前幫忙,他作手勢要他退到一邊去。他對著銅鏡問:「他說過約會改在什麼時間?」

  「就是取消,再要約,得等他的通知,」白翟悻悻然地說:約會無限期延期。」

  「啊!」呂不韋一失神,手上的玉梳掉在地上跌成粉碎。

  「這個食言而肥的傢伙!」白翟又繼續恨恨地說:「他根本沒事。據我自他身邊親信得到的消息,昨天吳姬派人送了大批禮物到他府中,請他在主上面前美言,據說,安國君已決定立子傒為嫡嗣,這幾天就會將立嫡書上呈,聽候主上批准。」

  「哦!」呂不韋有點天旋地轉的感覺,看樣子是遲了一步,功虧一簣,幾個月來的心血,去了將近一半的家產,全都白費了!

  但他告訴自己,要冷靜,在事情未完全絕望以前,他要繼續奮鬥。

  白翟在說些什麼,他一點都沒聽進去,他在心中很快評估出,事情還有挽救餘地,首先他梳洗完畢,外表裝得若無其事,在白翟對面坐下,突然發問說:「今天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得到陽泉君?」

  「我剛才說話,賢弟一點都未聽進去?他今天根本無事可做,而是要到上林獵鹿。」

  「行獵應該是春秋的事,冬天也能獵鹿?」呂不韋似乎並不著急,還問著這類的閒話。

  「按秦國律令:春天為百獸交配懷孕之期,禁獵;夏秋為幼獸出生哺乳之期,禁獵;到了冬天,幼獸已可脫離生母自立,才准行獵。」

  呂不韋暗暗贊佩,秦國所以強盛,有它的道理。他又盤算了一會,毅然地對白翟說:「今天我必須見到陽泉君和華陽夫人兩者,我認為事情不是不可以挽回,只要安國君未正式宣佈立嫡以前,我們都要努力爭取。」

  「陽泉君取消了約會,我們如何去見他?」

  「大哥不必管這個,你只要連絡華陽夫人令姊,最好能安排在今晚見到華陽夫人。還有,前日代大哥到陽泉君處連絡的是誰?」

  「一個老僕白順,你為什麼不先見華陽夫人,她才是主解,何必去找陽泉君碰釘子?」

  「大哥,事情緊急,華陽夫人要見,但先找到陽泉君仍是釜底抽薪根本之計,只要王后反對,安國君即使已將立嫡書上呈,還是可以駁回的。」

  「你要怎樣說動陽泉君?」白翟擔憂的問。

  「現在我還不知道,但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該說的話就會像活泉似的湧出來。」

  「我相信你辦得到!」白翟緊握住他的手。

  「還有,大哥,你要白順準備兩匹最好的行獵健馬和全副行獵裝具。」

  「你要做什麼?」白翟驚詫地注視著他。

  「陪陽泉君行獵!」呂不韋微笑著說。

  「行獵?」白翟先是瞪大眼睛問,隨後哦了一聲說:「我明白了,我會要人立刻準備好。」

  6

  朔風凜冽,草木枯黃,雖然只是仲冬,但疾風吹在臉上,就已像刀割一樣。

  呂不韋和白順全副獵裝,肩掛箭囊,手執強弓,策馬急馳。呂不韋騎的是白翟最心愛的大宛汗血馬,通身雪白,找不到一根雜毛,白順騎的則是一漆黑馬,也是神駿非凡。

  白順策馬在前帶路,呂不韋在後緊緊跟隨。到達上林邊緣,白順勒馬,跟隨到呂不韋後面。

  只見上林占基廣,一片幽深,雖然大部份草木都已凋枯,但松柏等類長青樹相雜期間,依然顯得蒼鬱,行獵小徑曲折通幽,兩旁修理得甚為整齊。

  上林未設圍牆,但設有入口及通車大道,貫穿整個上林範圍。

  入口處立有一塊石碑,上刻著拳大的篆文:

  擅入上林行獵者死!

  自行闖入者按律刑!

  「進去就是上林了,呂先生,我們一身獵裝,進去按律就是處死,先生是否要再思一下?」

  這時,身邊忽然響起了一陣號角聲,只聽得林中人聲、馬嘶聲沸騰,草木搖動,到處發出枯葉的沙沙聲,不知有多少小獸正在逃躲。

  呂不韋只作了短暫的考慮,這是唯一能見到陽泉君的機會,良機不能放過。於是他轉頭對白順說:「你已帶我到了地頭,陽泉君行獵隊伍龐大,不怕找不到他,你先回去告訴你家主人,說我申時以前一定會趕回來,要他將那方面的事積極作安排。」

  「但是……」白順想說點什麼。

  呂不韋沒等他將話說完,就已策馬進入上林,往號角聲響處狂馳。

  白順只得掉轉馬頭,往回家的路上奔去。

  呂不韋在上林車道上策馬急馳,號角聲越來越近,遠遠看到一處高地站著一群騎者。

  一具黃色華蓋下,一個頭戴高冠、身穿紅袍的人,正在指手劃腳說著些什麼。高地周圍樹林中,無數兵卒,有的帶著獵犬,有的拿著木棍,在草叢中拍打追趕,將一些獐兔之類的小動物趕到高地腳下,那群在高地上的騎者就紛紛用箭射,再由獵犬銜拾回來。

  「這種獵法倒也新鮮,只是有什麼樂趣?」

  他雖然沒見過陽泉君,但直覺判斷高地上穿紅袍的那個人一定是。

  他轉過馬頭馳上一條行獵小徑,直對高地奔去,沒馳出多遠,只聽到身後有人大聲喊叫:「來人是誰?敢在上林馳馬!」

  也有人喊道:「趕快退回去還來得及,擅入上林的平民有罪!。

  「你們看他一身行獵打扮,分明是想偷獵!趕快抓住他!」也有人在如此喊。

  「下馬!下馬!」

  「擅入上林行獵者死,這個人好大的狗膽!」

  「看他衣裝華麗,像是有來頭的人!」有人這樣喊。

  「不錯,看他的服裝打扮,不像是秦地人!」

  「對了,他騎的是白大掌櫃的汗血寶馬,一定跟白家有關係。」有人說。

  「馬跑得好快,用箭射!」

  「不要亂來,我認得出那是白家的寶馬!」先前那個聲音在大聲阻止。

  在樹林草叢中追尋野獸的眾兵卒,紛紛轉移目標,圍向他來,還有幾個人上馬來追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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