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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是龍華會的呂熊祥。秋瑾很焦急,見呂熊祥過來,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唉,」呂熊祥長歎一聲,「武義來不及起事,縣裡狗官已經聽得謠傳,從杭州請來了救兵。督辦員遭難了,還糟蹋了不少我們的兄弟和百姓。」

  「怎麼會這樣?」秋瑾問道。

  呂熊祥說:「光復軍定於5月28起義的消息被龍華會的聶李唐洩漏了,很快全城的人都知道了!紛紛把家裡的東西拿到當鋪典當,又大量購買和貯藏乾糧、食鹽,結果弄得武義縣當鋪倒閉,食鹽賣光,狗知縣覺得不對頭,便從杭州請兵,逮捕了聶李唐,從他口裡供出了劉耀勳。很快劉統領就被抓住殺了。」

  秋瑾狠狠地把手一揮,「走!」兩人一同來到秋瑾書房,兩人還未坐穩,程毅拿著一張報紙,氣急敗壞地跑了過來。

  他把報紙往秋瑾手裡一塞,說道:「安徽完了!」

  呂熊祥問:「你說什麼?」

  秋瑾急忙打開報紙,只見上面赫然印著:徐錫麟刺殺安徽巡撫被擒。

  原來,徐錫麟幾十人在奔向武器庫的途中,被清兵阻截,因寡不敵眾,陳伯平、馬宗漢被槍殺,徐錫麟被擒後,送安徽府衙,也於當日處決。

  讀完報,秋瑾慢慢垂下手,報紙掉到地上,她木然地倒在椅子裡。

  一切都如同在夢裡,秋瑾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要凝滯了,呂熊祥和程毅怔怔地坐在那裡,望著她,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頓了半晌,秋瑾緩緩站起來,呂熊祥和程毅也跟著站了起來,秋瑾說道:「安徽失利,現在只有我們浙江了。既然武義事敗,只要金華、蘭溪不出差錯,就能穩住局面,你們趕緊去找竺紹康和王金髮,讓他們儘快起事。」

  「那我們大通怎麼辦?」程毅問道。

  秋瑾擺擺手,說:「我們現在不到一百名學生,只有等金華一帶形成聲勢,我們才能起事,你們先去吧?讓我再好好想想。」

  程毅和呂熊祥悄悄走了出去。

  秋瑾默默地在書房裡坐了一下午,傍晚的時候,她回到兄嫂的住處。一家幾口人圍在一起吃晚飯,秋譽章見妹妹一臉愁雲,也不便說什麼,飯桌上沉默了好久,秋瑾突然開口說:「大哥,我看你們還是近日趕快搬到蕭山舅舅家去住吧?」

  秋譽章先是一愣,但馬上明白將要發生什麼事,顫聲說道:「閨瑾,你們當真要?」

  秋瑾平靜地點了點頭,說:「現在形勢很嚴峻,紹興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我看你們還是帶孩子避一避吧?」

  秋譽章有些著急:「閨瑾,這,這可是要殺頭的啊!」

  「哥哥,你不必難過。」秋瑾仍緩緩地說:「光復之事,勢在必行,成敗就在此一舉了,你,你就不用說了。」

  秋瑾說完,放下碗筷,急步回後面自己的屋裡去了。

  這天晚上,她與吳希英一起把重要的光復軍文件都燒了。秋瑾知道,紹興的起義迫在眉睫。

  太陽又漸漸落下去了,天空的雲彩被染得血紅。

  屋子裡已昏暗下來,一整天,秋瑾都在學堂裡等著。

  派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快要掌燈的時候,門外奔進一個人,氣喘吁吁,汗流滿面。其人是周戈天,大通學堂的學生,是秋瑾派去杭州的敢死隊隊員。

  秋瑾趕忙給他捧過來一杯水,急切地問,「杭州有什麼情況?」

  周戈天一把抓過水杯,一口氣喝了,仍喘著氣道:「金華、蘭溪出了事,有人已報告省府,說大通學堂是革命黨據點。巡撫張曾揚已派新軍第一標來紹興了。」

  「有這等事。」秋瑾大吃一驚。怪不得貴福那天去了杭州,看來紹興府裡有人告了密。「那金華、蘭溪又怎麼啦?」

  「金華徐買兒受土豪陷害,已被抓進監牢,弟兄們去劫牢,又漏了風,金華的機關已經破了。還有,蘭溪也出了事。」

  「蘭溪我不是派蔣紀去了嗎?」

  「壞就壞在這個蔣紀身上!前幾天,他忽把蘭溪的會堂兄弟召在一起,說剛運來二百支快槍,寄放到一所學校中,讓大家趕快集合二百人去取槍支,馬上起事,接應金華,還說是你的命令。」

  秋瑾氣憤地捶了一下桌子,「蔣紀怎麼會這樣?」

  「弟兄們急匆匆趕去取槍,可蔣紀卻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結果驚動了官府,抓去不少人!」周戈天仍在說著。

  「行了,你趕快去召集校內的學生,我有事要說。」

  秋瑾吩咐著,穿上制服,把手槍和倭刀都帶在身上。

  很快工夫,學生和教員都聚集在盛德堂中。秋瑾奔上檯子,大聲說道:「諸位先生、同學們,我大通學堂,從一開始即以光復中華為己任,現在浙江四處事起,我大通不能袖手以待。諸位如有驅除滿奴之志者,請留下共守大通,若以為大通將累及其功名者,請速離去,現在巡撫已發兵至紹興而來,諸位同學,我們光復之事,就在今日,請各位火速收拾武器,整裝待命。」

  秋瑾說完,底下一片騷亂,一部分人已經悄悄溜出盛德堂而去。最後剩下十幾位教員和五十多名學生,這些人都是光復會成員。秋瑾派周戈天帶領學生連夜去大通寺取回武器,自己與幾位教員一起,仍在盛德堂中商議。最後議定,明日若有兵來,即時起義。

  六月初四上午,秋瑾與一幫教員正在盛德堂中議事,忽然,程毅從外面奔了進來。見到秋瑾,急切地說:「嵊縣前些日子也暴露了,蔣紀是叛徒,把蘭溪的兄弟出賣了,現在王金髮一點線索也找不到。當下紹興府孤力無援,我看現在還是趕緊退吧?剛才在路上,聽說李益智帶新軍第一標已經到了紹興府衙,整個街上人都跑光了。」

  秋瑾一言不發,過了半晌,說道:「要退你們退,我不走。我們平時口口聲聲獻身革命,到現在卻臨陣退逃。我們那麼多弟兄都無辜犧牲,我已經作好準備,跟他們拼了。」

  程毅苦笑了一聲,說:「秋先生,我們不是臨陣退逃,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現在明知不能成功,卻要孤注一擲,這,這是沒有價值的犧牲。」

  秋瑾沉默不語。

  這時,門外幾個學生跑了進來,報告說清軍已經朝學堂這邊過來了。

  突然,門外闖進來一個戴斗笠的老漁翁。那人一進來便扔掉斗笠,脫了蓑衣。

  「啊,金髮大哥!」秋瑾喊了起來,「你的隊伍呢?」

  王金髮看著秋瑾,長歎一口氣,說;「我們那裡出事以後,安慶和金華,起義都敗了,我不能讓弟兄們等官府來抓,兄弟們已經上伏虎山了。」

  秋瑾一陣心酸,她說:「那,你現在又來這兒做什麼?」

  「張曾揚不會放過你的,我特意來接你去伏虎山,我們從長再作計議。」王金髮急切地看著秋瑾。

  「接我?」秋瑾擺擺手說:「不,我不走!」

  王金髮著急地說:「讀書人,別老做傻事,該打就打,該跑就跑。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往後有的是報仇的日子。」

  秋瑾低下頭,一言不發。

  程毅也說:「你就聽王大哥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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