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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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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秋瑾和徐寄塵一直鑽在屋裡又寫又畫。 秋瑾擬好了《中國女報發刊詞》,正要拿去給設計版面的徐寄塵。忽然響起一陣輕脆的敲門聲。吳希英從旁邊趕忙跑過去。門開了,進來兩個身穿玄色長衫的男子,頭上戴著黑色的絲制禮帽,帽沿壓得很低,遮住了半個臉面。 「兩位找誰?」秋瑾問道。 來人相視一笑,脫下禮帽。 「啊?成章,伯平!」秋瑾驚喜地喊了起來,「你們倆怎麼來的?」 「坐車來的。」陶成章笑著說。 屋裡的人都笑了起來,秋瑾連忙把徐寄塵和吳希英跟他們介紹了一下。 秋瑾說:「現在我還沒有收到同盟會的消息,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起義。錫麟去了安徽,我準備在這裡辦一份女報,把我們二萬萬女同胞也發動起來,一起恢復中華。」 「我們也是沖這來的。」陳伯平說:「我們一回國,就找了蔡元培先生,是他介紹了你的情況。我這次來就是要和你一起辦女報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秋瑾高興地說:「我們現在正缺人手。」 「墨峰現在是無路可走,他可是跑到你這來混飯吃。」陶成章這樣一說,大家又都笑了起來。 「伯平,你來看看這個。」秋瑾說著拿出了剛才寫好的女報發刊詞,陳伯平接過來,只見上面寫道:「世間有最淒慘、最危險之二字曰:黑暗。黑暗即無是非,無聞見然則曷一念我中國之暗何如?我中國之前途危險何如?我中國女界之黑暗更何如?我女界之前途危險更何如?」 看到這裡,陳伯平竟不住念了起來,別人也靜靜坐下來聽。只聽他念到「予乃奔走呼號於我同胞諸姐妹,於是而有《中國女報》之設準則具左右輿論之勢力,擔監督國民之責任,非報紙而何?吾今欲結二萬萬大團體於一致,通全國女界之聲息於朝夕以速進而大光明之世界,為醒獅之前驅,為文明之先導,為迷津筏,為暗室燈,使我中國女界中放一光明燦爛之異彩,使全球人種,驚心奇目,拍手而歡呼」 「好啊,好啊。」陶成章在一旁拍手叫好。徐寄塵也高興得露出笑容。 經過他們商議,因為陶成章要回杭州,便讓陳伯平任編輯,徐寄塵任校對,秋瑾負責發行和總務,加緊出版第一期女報。 快到舊曆年底的時候,《中國女報》出了第一期,這天已是臘月初一,天空紛紛揚揚地飄著雪花,這雪花落到地上時就全化了,滿街道都是泥一樣的雪水,只有在背陽的地方,雪才積在那裡,一塊一塊的。街上行人零零落落,而路旁高掛「玉液春」牌子的茶樓裡卻熱氣騰騰,樓上樓下坐滿了客人,有喝茶的,有嗑瓜子的,有飲酒猜拳的,也有閒聊天的。樓上的一角,幾個塗脂抹粉的女子正咿咿呀呀地唱著。時不時,幾個喝酒的人好像想起什麼似的,高喊一聲「好!」 秋瑾和吳希英抱了一捆《中國女報》,在街上散賣。然而卻很少有人問津,大多人只是夾緊衣服匆匆地走,也不知他們到底在忙什麼?她們來到玉液春的樓下。 「秋姐,你在這兒歇會兒,我上樓去賣。」吳希英說道。 「我們一起上去。」秋瑾說。 「不,樓上你去不方便,讓我去。」吳希英說著已奔了上去,秋瑾只好站在門口。 「新出版的《中國女報》。三十文一份,誰要看啊!」吳希英一邊上樓一邊嚷開了。 一個穿皮袍的男客,拿出三十文錢,買了一份。 「《中國女報》買咧,女報!」 一個戴眼鏡穿著馬褂的老頭子也買了一份。 吳希英轉了一圈,見沒有別人要買,便下樓去了。 那位穿皮袍的男客,一面嗑瓜子,一面漫不經心地打開報紙。他以為這是上海灘上常見的那種風月小報,只想找出幾條聳人聽聞的姦淫兇殺的消息。可是翻了半天,一條這樣新聞沒有,只見上面全是什麼「革命」啦,「光復」啦,就生氣地把報紙揉成一團,嘴裡咕噥著:「胡鬧,白花我三十個子兒。」接著便哼著小曲下樓去了。 那個鄰桌的老頭子翻開報紙,見上面大字印著: 中國女報發刊辭 秋瑾 他不滿意地搖搖頭,用舌頭舔著手指,又翻到第二版,上面也印著黑字大標題: 敬告姊妹們 秋瑾 老頭兒低低念一遍題目,喝一口茶,扶好眼鏡,又乾咳了兩聲,在那念了起來:「我最親愛的諸位姊姊妹妹們,我雖是個沒有大學問的人,卻是個最熱心去愛國、愛同胞的人。」他從眼鏡上面看了看周圍的人,見鄰桌幾位都看著他,便接著讀下去:「如今中國不是說有四萬萬同胞嗎?我們的兩萬萬女同胞,還依然黑暗地活在十八層地獄,一層也不想爬上來。」 「這是什麼話?」老頭子停了一下又念道「足兒纏得小小的,頭兒梳得光光的;花兒,朵兒,紮的,鑲的,戴著;綢兒,緞兒,滾的,盤的,穿著;粉兒白白,脂兒紅紅的搽抹著。一生只曉得依傍男子,穿的、吃的全靠著男子這些花兒,朵兒,好比玉的鎖,金的枷;那些綢緞,好比錦的繩,繡的帶,將你束得緊緊的」 兩個唱小曲的姑娘已停了下來,一邊擦著胡琴,一邊仔細地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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