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秋瑾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
秋瑾就在這裡給孩子們教算術和物理,她等待著徐錫麟在安徽的消息。 女校的校長叫徐寄塵,自幼生長於書香門第,乃南潯鎮上有名的才女,15歲時許配給了鎮上一個姓朱的秀才,但婚後不到兩年,丈夫便暴病而亡,因為沒有子女,便回到娘家居住,從此閉門不出。直到去年「新政」之時,縣太爺讓鎮上的幾個富戶出資修建女校,因沒有別人,才請她來當教習。三個月後,原來的校長回到縣裡去了,於是她又做了校長。 一天,秋瑾去徐寄塵的屋裡,忽然發現她一個人伏於案前哭泣,就問緣故。徐寄塵見瞞不過,便實話實說。原來她的妹妹徐小淑得了病,一連幾天高燒不退,請了中醫診治,服了幾副草藥也未見效,眼見人已在床上日漸消瘦下去。秋瑾想到自己在日本學過看護,便說:「走,我去看看,或許有用。」 此後的十多天,秋瑾日夜守候在徐小淑身邊,調羹勸藥,悉心照料,把學到的一些醫學護理知識全都用上了。而且,她托人到城裡買來幾味西藥,半個月後,徐小淑蒼白的臉頰上漸漸現出了紅潤,眼睛也有神了。不到一個月,竟能下床走動。徐寄塵喜出望外,一見到秋瑾,便不住道謝,秋瑾又把她譯的《看護學教程》送給她,讓她學習一些新的護理手法。 徐寄塵有個嗜好,經常一個人悶在屋不停地抄寫,秋瑾很納悶。這天傍晚,秋瑾乘給徐小淑送藥的機會,推開了她的房門。又見徐寄塵彎腰弓背,在桌上吃力地抄著,桌案一邊,堆滿了各樣的碑貼。 「寄塵,你這又是何苦呢?」秋瑾笑著問道。 徐寄塵套上筆帽,歎了口氣,「閑來無事,一個女子,又有何為?只不過藉以消遣罷了。」 秋瑾看了看那抄寫得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蠅頭小楷,不覺歎道:「想我們女子,世世代代受人欺壓,大多不懂文化,更不用說技能,只是做為男子的玩物。 你是個知書達禮之人,現代時勢日變,你也該做些有用的事才對啊!」 「可我們又能怎樣呢?」 秋瑾推開桌上的碑貼,坐了下來,說:「咱們遠的不說,近的眼前就可以做,你是校長,應該給學生們教有用的功課,可現在還學什麼孝經、女兒經,念什麼『生男如狼,猶恐其??,生女如鼠,猶恐其虎。』這樣的學生,以後怎麼能自立呢?」 「那你看應該怎麼辦?」徐寄塵有些心動。 「我們可以教物理、會計、看護、管理,學生出了學堂可以自謀出路,既對他人有利,又不致完全依賴男子,何樂而不為呢?既是辦新學,就得有新學的樣兒。」 「嗯。」徐寄塵也暗自點頭答應著,是啊,她也覺得老教四書五經,沒有什麼意義,但就不知該怎麼辦?於是,她讓秋瑾開出一張新的課目表。一個禮拜後,潯溪女校的課表上便多出了幾門從未見過的課:會計、地理、衛生,還有日語。 課目的改動使幾個教古經的老師很不高興。很快,新來女教員改動女校教育的事便在南潯的茶館裡傳開了。 這幾天秋瑾上課,總看見窗外站著一個女孩,當她每次轉過頭去在黑板上寫題目時,那女孩就在窗外看,她一轉過身,那女孩又縮回頭去,她以為這是想來上課而家裡又不讓的。等快下課時,她寫好題目,急忙從教室出來,想去招呼那小女孩,誰知小女孩一見秋瑾出來,竟一溜煙地跑掉了。 回來後見教室裡的學生笑成一片。 後排一個女學生站起來,嗲聲嗲氣地說:「秋先生,她不是學生,是我家的使喚丫頭。」說著那女學生又坐下了。 秋瑾沒有說話。那個站起來的女學生是校董阮伯軒的孫女。 第二天是日曜日(星期天),秋瑾帶著學生們到野外去採集植物標本,那小女孩也來了,背著個小筐遠遠地跟著。 在中午吃午飯的時候,學生們都拿出各自的乾糧湊在一起。那女孩就遠遠地走開,蹲在水邊用個小木棒劃著什麼。 秋瑾乘那小孩不注意,悄悄地從身後走過去,只見那女孩在沙地上寫著:地球五大洲,亞澳美非歐;世界三大洋,印度大西太平洋。這正是昨天秋瑾在地理課上教學生的。她又驚又喜,沖上去一把抱住了那小女孩。那小女孩一驚,竟「哇」的哭起來。 秋瑾撫摸著她單薄的脊樑,說:「不怕,不要哭。」 秋瑾讓那小女孩坐下來,問起她的身世。原來,這小女孩叫吳希英,她記不得自己的爹媽,只知道爺爺活的時候是湖州鄉里的花農,後來不知怎的欠了阮伯軒家的錢,便到阮家做了花匠。爺爺死後,自己便留在阮家抵債。 吳希英惹人憐愛的瘦小臉蛋上,生著一張嬌小的嘴,端正高隆的鼻子上,有一雙黑而透亮的眼睛。她總是膽小而怯懦的看著所有的人,就像一隻剛經過暴風雨的小麻雀。 秋瑾說:「不要難過,以後,你儘管來教室裡上課好了。」 小女孩驚疑地點了點頭。 吳希英上課很用功,而且很勤快,講堂的裡裡外外都被她打掃得乾乾淨淨。秋瑾還送給她鉛筆和練習本,這使吳希英十分高興。 然而,這一作法又使得別的許多人大為不滿。一天上課,那個嗲聲嗲氣的學生跑到秋瑾跟前,說:「我媽說,以後不准吳希英陪我上學了。還說丫頭和主人平起平坐,從來就沒有這樣的規矩。」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