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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忽然,秋瑾好像記起什麼似的,「伯蓀,你是光復會重要分子,為何不加入同盟會呢?」

  「我不。」徐錫麟說道。

  「可孫逸仙(孫中山)是了不起的人物,我見過他一次,再說,同盟會的宗旨是對的,你應該」

  「我早有自己的打算,」徐錫麟打斷秋瑾,「庚子事變之後,全國各地反對滿清政府的秘密團體很多,單是浙江一省,就有龍華會、平陽黨、白布會、終南會等等,這些秘密會黨,和明末義師『太平天國』一脈相承,其中有不少英雄豪傑,志士仁人,紹興的大通學堂,已經辦起來,我這次回國,就是要聯絡會黨,以大通學堂張革命事業之本。競雄,我盼望你將來回國,我們能共襄大舉!」徐錫麟滔滔不絕。

  「一定。」秋瑾激動地答應著。她又轉過臉問陳伯平,「伯平,你準備怎麼辦?」

  陳伯平顯得有些執拗:「我還是我的老主張,暗殺!只要有勇氣,一個人就能行!」

  「要成大事,還是要武裝起義、暴力革命。你聽說俄國革命了嗎?」秋瑾振振有詞,她從旁邊揀來一張東京《日日新聞》說:「你看看這個,從《1905年露國之革命》。」

  正在他們看報的時候,門突然拉開了,進來一個穿黑色制服的男子。

  「星台(陳天華字),真是太巧了。」秋瑾忙站起來給陳伯平介紹:「他就是那個有名的陳天華,是同盟會的骨幹人物。」

  他們互相握手見過。陳天華顯得很憂鬱,他雖然剪了辮,但頭髮披散著,如頭陀一般,一雙深陷的眼睛射出一種憔悴悲傷的神色。

  大家望著陳天華,半響不語。頓了一會兒,陳天華說:「我剛從一個當新聞記者的日本朋友那兒得到消息,日本文部省的『取締留學生規則』已經頒佈了。」

  「取締留學生。」陳伯平莫名其妙。

  「為了專門對付中國和朝鮮留學生,日本政府定出了種種無理限制。唉,日本併吞朝鮮,現在竟把我們也和亡國奴同等看待。」

  徐錫麟一躍而起,在屋裡來回直踱步:「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甲午戰爭,日本霸佔我臺灣,去年日俄戰爭,又乘機奪了我東三省特權,現在竟敢這樣對我們。」

  「我看此事一定與清政府有關,日本不會平白無故取締留學生的。」秋瑾緩緩說道:「我們留學界必須誓死反對。事不宜遲,星台,我們去找同志們商議。」

  於是,一行人急匆匆地朝外奔去。

  原來,同盟會成立的消息一傳到北京,就使得清朝政府十分恐慌,它意識到日本已經成為革命黨人活動的中心,而留日學生當中,肯定有很多「危險分子」。

  然而,鞭長莫及。於是他們與日本政府商議,於1905年11月在日本頒佈「取締清國留學生規則」(日文「取締」一詞含有中文「限制」之意)。按此規則,留日學生不得參加政治活動。違反的人要由日本政府交給駐日公使,送回國處理。

  傍晚的日本海,夕陽燒紅了半片天,連海水也被染得一片火紅。秋瑾和陳天華默然地在海灘上走著。

  「星台,現在同盟停課已經開始,你看下一步該怎麼辦?」秋瑾開口問道。

  陳天華歎了一口氣,說:「我很擔心,日本報紙天天都在罵我們『烏合之眾』、『放縱卑劣』。他們就是看不起中國人。要是我們虎頭蛇尾,那豈不讓人笑話?」

  「你太悲觀了。」秋瑾說。

  「不是我悲觀,留學界有志氣的固然多。但敗類也不少。何況保皇黨從旁搗亂」陳天華忽然轉過身,衝動地說:「我問你,萬一失敗了,怎麼辦!」

  秋瑾也站住了,為什麼要這麼想?那你準備怎麼辦?」

  陳天華默不作聲,冷冷地望著太陽落下的地方。

  最後堅毅地說道:「如果對祖國和同胞有一點好處,我決不吝惜自己的生命。」

  太陽漸漸沉了下去,海面上暗了下來。兩人默默地立在蒼茫的暮色中,就如同加勒比海岸那眺望遠方的石像。

  中國留學生會館的禮堂裡擠滿了學生。沸沸揚揚,不同的人各持己見、議論紛紛。

  秋瑾努力使大家靜了下來,說道:「現在有多少人同意這個辦法:貫徹同盟罷課,向公使館請願,力爭取消取締規則,不達目的,就全體回國。」

  底下仍亂紛紛的一片,有人喊「贊成」,「擁護」,也有人喊「反對」。

  一個穿著西裝,頭上扣著拱起的銅盆帽的傢伙站起來:「我贊成罷課,但反對回國。」

  「為什麼?」秋瑾問道。

  「留學生有一千之多,回國以後怎麼辦?兄弟認為應以學業為重,不能只嘔一時之氣。」

  秋瑾大聲說道:「國有國體,人有人格,日本政府把我們的主權、自由都剝奪了,難道我們還能忍氣吞聲下去?」

  「不然,忍辱負重,是為了學問,有了真才實學,才能為國家爭體面,個人爭人格。」那銅盆帽反駁道。

  這時,旁邊一個人忽然站起來,一把抓掉那位的銅盆帽,說道:「都是廢話,你們看,他連豬尾巴都捨不得,還要什麼人格。」

  「銅盆帽」一下子惱羞成怒,「這這是胡鬧,是侮辱!我反對。」

  全場一片混亂。

  「一定要奮鬥到底,反對妥協!」「誰妥協了?這是壓制!」「你破壞全體的名譽!」「胡說!」「你才胡說!」「你放屁!」「你混帳。」

  秋瑾連連敲桌子,讓大家安靜下來。

  陳天華一直焦急地看著會場。這時,他急得站到椅子上,喊道:「肅靜,肅靜。」人聲低下來。他接著說道:「我們今天開會,不是為了爭主權爭自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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