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千古奇帝宋徽宗 | 上頁 下頁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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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貫略通文墨,並不是書法鑒賞家,但憑君臣之間相知莫逆,知道禦書筆法飛動,有如疾風驟雨,驚心動魄,表現出二十三歲的皇上的一股銳氣,一腔熱情,借筆墨抒寫河湟大捷後欣喜的心情。皇上感到意猶未盡,又從書架上取下前幾天剛寫的《千字文》,同樣題寫「賜童貫」。此書用瘦金體楷書,清勁嚴整,一筆不苟,既是筋骨勁挺、鐵劃銀鉤,又顯示出俊逸的姿態和靈動的風韻。意外的收穫,使童貫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是在做夢,但這畢竟是事實。他片刻間得到了兩件人間至寶,有了這兩件至寶,特別是「近密登庸大帥才」這七個字,他就能取得夢寐以求的軍權,就能永保富貴! 賜詩、賜書之後,皇上問起熙河路、秦風路的軍事民政和文武官員的狀況,童貫稟報了將領們的功勳,他們各自的特長與不足,稟報了地方官員急需重新調整,士卒生活困苦,等等。當然,在稟報中他不會忽略突出自己,抬高自己,不會忽略進一步取得上述兩路的軍權和政權。皇上是個重感情的人,對童貫充分信任,讓他提出兩路軍政官員任免名單和軍需供應清單,可以特別恩准。皇上處理國政往往不拘常規,就像他寫字畫畫,常常提筆一揮,追求瀟灑和獨創的風格。 河湟之役的勝利,皇上的嘉獎,使童貫突然之間身價百倍,成為叱吒風雲的大帥。皇上賜予府第一所,府第在京城西水門外。府第前每天賀客盈門。有的人將他比作漢代的衛青、霍去病,憑著胸中韜略,使匈奴聞之喪膽;有的人將他比作唐代的李靖、郭子儀,揮師西進,一舉蕩平河湟。這些殊榮得來實在太容易了,連他自己也有些懷疑,但畢竟有禦制詩為證。幾十年來一直想建功立業,現在功成名就,心中有說不出的高興。唯一感到不舒暢的是頂頭上司——知樞密院蔡卞,卻老是跟自己過不去。去年不同意讓他充任監軍,今年又百般阻撓他任熙河、秦鳳路安撫制置使,藉口祖宗有規章,宦官不得干預朝政,真使他憤憤不平! 蔡攸和宋翔鳳帶著丞相和蔡家的盛意前來祝賀了,他們的到來非同尋常,童貫與徐惜惜連忙出門相迎。剛進客廳入座,蔡攸就興沖沖地告訴好友:「昨天執政官議事時,我父親說你立下蓋世功勳,應晉升為武康軍節度使,享有執政官的待遇。而我叔叔則竭力反對,說本朝並無這樣的先例。兩人在御前爭執不下,叔叔以辭呈相要挾。最後皇上恩准我父親的奏言,說沒有先例也可以新創。於是我叔叔只好去河南府當知府了。」 童貫聽後深受感動,說:「童某能有今日,全仗皇上的恩德和蔡丞相的提攜。只是因這件事而使他們老兄弟不和,內中愧憾不已!」蔡攸也說了一些為人須以國事為重、家事次之等客氣話。老友加至親,離別已將近二年,要說的話很多,主人吩咐擺上酒席,說是讓兩位貴客嘗嘗從西部帶回的名酒和名菜。這些名品都是陝西、隴右地方官的貢品,童貫留下一半自己享用。現在上席的有髮菜肉絲、雪雞百合、鴛鴦百合、羊肉蘑菇、湟魚幹片等等。主人邊請品嘗邊介紹各種名菜的來歷。髮菜長於西部沙旱地帶,細長如黑髮,味美可口,髮菜諧音為「發財」,名字也吉利。雪雞生活在高原雪山上,是鮮美的珍禽,又有壯陽補陰之效。蘭州地區所產的百合,果實肥厚,層層鱗片如盛開的牡丹,怒放的白蓮,與珍禽同鍋燴炙,相得益彰。祁連山下的蘑菇色澤乳白,香軟甜嫩。青海湖中盛產湟魚,色黃無鱗,這次帶回的只是幹製品。而秦川大麯、眉縣的太白,歷來是陝西的名酒。主人生動的敘述,把客人們的思緒也帶到了遙遠的西部前線,異域的風土人情歷歷在目,既瞭解到戰爭生活的艱苦,也分享到勝利者的歡樂。當然,在敘述親身經歷和「光輝業績」時,主人不免吹噓和誇張,而對自己竊取他人的功勞、侵吞國家財物等事閉口不談,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酒酣耳熱之後,蔡攸感慨萬端,說老友出征之前,官階與自己相差不多,而現在老友一步登天,位同執政,富比王侯,而自己仍是個八品小官。目前登龍乏術,想請老友出個主意。童貫深表同情,說主意倒有,只是不知該講不該講。蔡攸夫婦與徐惜惜都說,席上無外人,說也不妨。 童貫說;「論年齡你是我的老弟,論聰明我不及你,下朝之後你常與皇上一起娛樂,要想一步登天易如反掌。只是你一心想當老父親的配角,而不敢自立門戶,實在可惜!」 翔鳳聽後觸動了心思,也不平地說:「老人家只想保住自己的高位,讓兒子們為他忙這忙那,而我這個大男人又太沒出息!」 徐惜惜插話說:「我們女人總想妻以夫貴,受封為貴夫人。表嫂聰明賢惠,出身名門,善詩能文,每次貴夫人們集會,數她出類拔萃,可就她一個人沒有名分!表哥為什麼不設身處地為她想一想?」 這話觸及翔鳳的痛處,雖然生性逞強好勝,也止不住眼淚簌簌直流,很傷心地說:「老公公與楊都知一心想扳倒王皇后,讓我們倆人上竄下跳,捕風捉影,結果呢?竹籃打水一場空,楊都知逼死了皇太后身邊不少人,我和老父親給人們留下了話柄。宋家欠了蔡家的人情債,理應感恩圖報,但也犯不著把表妹也搭進去!」她越說越感到受委曲,以至於痛哭失聲,引得惜惜也直掉淚。 人們常說:逞能好強的女人,都有十分強烈的獨佔願望。翔風經不起富貴的誘惑,渴求優越和出人頭地,而現在卻事事不如人,悲哀、憤怒、焦躁、憎惡、怨恨等各種情緒,繁雜地交織在一起,在自己的心頭撞擊起電流的火花,卷起了黑色的漩渦。逞強的女人,有時感情卻更脆弱,翔鳳是相門後裔,事事勝於人,現在卻落到這般地步,竟被她所瞧不起的宦官和歌妓憐憫和同情,她能不痛哭失聲嗎? 童貫倒是有男子漢氣概,用一種關懷的語調說:「如果我在京城,就不會讓她姑嫂倆捲進這場宮廷醜聞,要知道皇上對王皇后還有舊情。想扳倒她並不容易。劉太后、楊都知想故技重演,哪能成呢!但她倆一年多的辛苦也沒有白費,結識不少妃嬪,長了不少見識,以後仍然有用,當然要用在幫助自己的男人,而不是被人當作槍棒使喚!」 蔡攸聞言,隱約地覺得他想在蔡家內部撥弄是非,但也許是好意。他並沒有追究自己與表妹鬼混,因為朋友之妻不可欺,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總歸有些缺德。而他對自己的勸告倒是金玉良言,今天翔風當著別人的面,罵自己太沒出息,真太丟人了。多年來自己滿足於吃喝玩樂,塗脂抹粉當小丑,難道是個男子漢的正當行為?在宴會結束後,他在路上終於下定自立門戶的決心。 蔡攸夫婦走後,童貫的正室夫人胡氏,埋怨丈夫不但不教訓那位花花公子和自己的二夫人,反而盛宴接待,與他稱兄道弟。童貫卻笑著說;「要想在官場中闖蕩,先要找好政治搭檔。現在蔡丞相權傾天下,為我的升官趕走了親弟弟。那位花花公子每天圍著皇帝轉,說話很起作用。皇上腦子活,反復多變,我又遠在西部前線,需要惜惜與翔鳳出入宮禁,及時瞭解內情。我要利用蔡家父子保住烏紗帽,不想再回入內省當個小小的供奉官,更不想端茶掃地了!」胡氏想想丈夫的話也有道理,她在家連金元寶都數不清楚,哪能充當惜惜所演的角色? 後宮事件使皇上覺察到蔡丞相野心勃勃,手伸得太長,他當機立斷,迅速地改組了執政成員,趙挺之升為門下侍郎。不久拜右相。張康國升為知樞密院事,劉逵同知樞密院事?何執中升為尚書左丞,蔡丞相、吳居厚、鄧洵武雖官任原職,但蔡黨的勢力大大削弱了。 童貫奉命回前線督師,他帶著御批的熙河、秦鳳兩路軍政官員的任命詔書,帶著軍需和犒賞。但面對他的是內有部屬對他的不滿,外有十萬敵軍壓境,他的命運究竟如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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