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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開初,他們一聽說皇上東征,命張良為太子少傅輔佐留守京都的太子,簡直欣喜若狂。因為他們知道,留侯張良是堅決反對廢長立幼的,而且商山四皓還是他舉薦的。再加上太子太傅叔孫通也是反對廢太子的,這樣就使太子的地位有了可靠的保障,當然就意味著呂後控制朝政的力量大大加強了。現在,皇上東征黥布,太子留守京都,這不就等於她呂後大權在握了嗎?這是一個多麼難得的大好時機啊!

  夜,長安未央宮。

  這座四年前由蕭何主持營建的漢宮,由於皇帝東征,已見不到往日的燈火輝煌,聽不到徹夜的笙歌管弦。不論是前殿,還是東闕、北闕,到處都是黑沉沉的瓊樓殿宇淩空的飛簷,在夜空顯示出威嚴的剪影。四年前第一次進宮時,連劉邦自己也感到修得太豪華了,臉一沉對蕭何發起脾氣來:「天下喧擾,連年征戰,到現在成敗也很難料定,宮殿何必修得這般豪華?」果不出劉邦所料,近幾年來諸侯叛亂不已,連他老病纏身,尚難在宮中享受安樂,還不得不親自率兵東征,讓十七歲的太子留守京都。

  在一座偏殿的室內,紅燭高燒,張良服藥之後正臥榻閉目靜息。何肩進來告訴他,建成侯呂澤求見。

  張良打心眼裡就討厭他,這是個十足的鑽營小人,趨炎附勢,脅肩諂笑,象—只嗡嗡飛繞的紅頭蒼蠅。

  「你就說我有病,服藥後躺下了!」

  「你知道這個人難纏,不見不走,再加上他又是皇后的兄長……」

  張良反感地:「皇后兄長又怎麼樣?」

  何啟為難地說:「不見又不好,讓他早見早走!」

  張良默然。何肩知道,這表示同意。

  呂澤進屋,張良坐了起來。

  「留侯有病,就請躺下吧!」呂澤說。

  張良依然坐著:「建成侯有何見教,就請直言相告吧!」

  呂澤笑了笑說:「大事倒沒有,是皇后吩咐我前來探視留侯的病,皇上讓留侯輔佐太子,事關重大,重任在肩,皇后請留侯多加愛惜身體,以留侯力保太子深為感激!」

  張良坦然地說:「請太后不必多禮!我張良身為漢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受皇上委託在他出征期間輔佐留守的太子。在新豐與皇上話別時,皇上有幾句話要我轉告眾臣。」

  呂澤頗有些詫異,忙問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身雖在東,心實憂西。皇上正告朝中諸臣,不得越權干預朝政,各司其職,各謀其政,誰要是背著搗鬼,皇上一定不會饒恕他!」

  呂澤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頗有幾分尷尬,對張良只顧點頭稱是。

  張良臉色鐵青,正襟危坐,不屑正眼看他。

  呂澤自討沒趣,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才想起他妹妹托他捎的禮品。於是,他只好從身上掏出一對晶瑩剔透的白壁,雙手捧到張良面前說:

  「我來時,呂後托我捎來白壁一對,望留侯笑納!」

  張良連看也不看一眼,更不用說伸手去接,他只說:

  「這一對白壁,是價值連城的國寶。你知道它的來歷嗎?」

  「不知道。」

  「這是當年在鴻門宴上,漢王托我獻給項王的禮物。後來,漢王戰勝項王,這對白壁又由項伯獻給了皇上!」

  「原來如此!」

  「此乃有歷史意義的鎮國之寶,皇后怎可背著皇上私自送人?臣也決無膽量敢收受這麼貴重的禮物。如果收下了,我有何顏見皇上?還是請建成侯完璧歸趙吧!」

  呂澤滿臉通紅的只顧說:「那是,那是,我一定退還皇后!」

  呂澤想要告辭,張良叫住他說:「建成侯,我還想提醒你,這對皇上心愛的白壁乃鎮國之寶,不可輕意示人,更不可妄動,皇上知道了是要殺腦袋的!」

  呂澤唯唯稱是,匆匆告別離去。

  一日,從征討黥布的前線,傳來一個令滿朝文武震驚和不安的消息,皇上為流矢所傷!

  本來就帶病出征的劉邦,又受了箭傷,真如雪上加霜,萬一有個閃失,太子才十七歲,將如之奈何?皇上又偏偏把輔佐留守太子的重托落在張良肩上,這使張良的憂慮加深了。

  京都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張良不動聲色地做著應變的準備。首先派人到淮南打探確切消息,隨時向他報告皇上病情的真相。同時,他又密詔駐霸上三萬護軍的關鍵人物,令軍隊隨時聽候調遣。還吩咐何肩密切注視皇后和呂氏家族的動向,有什麼情況馬上告訴他。

  隨後,他就得到報告,說呂後稱病,命太子前往呂後居住的長樂宮探視病情。太子在長樂宮呆了整整一天,才回到未央宮。

  太子回宮以後,簡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十七歲的劉盈失去了往日的天真,他變得有些精神恍惚,終日沉默一言不發,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

  太子為何突然如此心事重重?

  張良判斷,一定是呂後把他叫去,有過什麼特別的吩咐,並叫他不准對外人說。太子畢竟閱世不深,又加上性格懦弱,心理上的壓力太大,一時不知所措。所以才變得這般反常。

  張良決定去見太子。

  他來到太子的寢宮,只見他獨自坐在那裡發呆。一見張良來了,才慌忙站起來迎接說:

  「留候來了,快請坐!」

  張良剛一坐定,就有一位宦官趕忙進來,侍立在太子旁邊。張良一見就知道是來監聽他們談話的,便毫不客氣地對他說:

  「我要與太子商談軍國大事,你站在這裡幹什麼?出去吧,沒有叫你不許進來!」

  這位宦官竟然有恃無恐地回答說:「小臣奉皇后禦旨,小心侍奉太子,日夜不得離身!」

  張良勃然大怒:「既然皇后如此吩咐你,為何我剛來時,扔下太子獨自在此發呆?你這不是明明違抗皇后禦旨嗎?」

  「這……」宦官無言以對。

  「來人!」張良喊道。

  兩位武士聞聲而上。

  「把他給我拿下!」張良對宦官說:「你狗膽包天!你知不知道皇上出征時,把輔佐太子留守的重任委託給了我?就憑你不盡心侍奉太子這一條罪狀,今天我就可以殺你的頭……」

  宦官臉色刷的變白,一下子跪倒在地,象搗蒜一般向張良叩頭求饒:「留侯饒命!留侯饒命!」

  「把他拉下去!暫且下獄,等皇上東征歸來,再決定他的死活。今後再有違背皇后旨意,侍奉太子不盡心效力者,以此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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