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陸遊 | 上頁 下頁


  對於陸遊來說,生活中不僅有愛情,還有學業、事業,婚變的痛苦與落榜的遺憾差不多是一回事。

  可對於唐婉,愛情卻是她生活的全部,因為沒有別的多少寄託可以分心,她就總沉浸在悲傷中,不久悒鬱而死。陸游心靈上不是沒有傷痕,而是被許許多多別的東西掩蓋著,不時會隱隱作痛。此恨綿綿無絕期,以詩人敏感多愁的心,永遠不能忘懷的總是情和愛,其他一切悲歡得失只是暫系心頭。感情創傷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為紛繁世象在心中的投影所掩蓋,但當人生雜事隨老之將至而化為雲煙,昔日歡愛與痛苦的印跡就如水落石出,讓人最後去忍受和享受。

  「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作此詩時,詩人垂垂老矣,戀人卻依然年輕美麗。人生如夢,只有愛才這般真實,這般刻骨銘心。陸游一生做詩數量過豐,因此不免題材重複,意境雷同,但他關於沈園和唐婉的多次回顧和反復詠歎,卻總是那麼真摯感人,不會讓人厭煩,而只覺得醇如陳酒。真情就是這樣,不會因抒發的次數多而變得淡薄,而只會在不斷流淌中日益濃郁。詩人六十八歲有題沈園詩一首:

  「楓葉初丹檞葉黃,河陽愁鬢怯新霜。
  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
  壞壁醉題塵漠漠,斷雲幽夢恩茫茫。
  年來妄念消除盡,回向禪龕一炷香。」

  詩人七十五歲時又作《沈園》二首: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台。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戀人翩若驚鴻的麗影歷歷在目,詩人已將化為塵土了,衰朽身軀如同柳老不起棉絮,但仍然有深情的淚水泫然而下。八十一歲時詩人作《十二月二日夜夢游沈氏園亭》: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裡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八十二歲時作《城南》:

  「城南亭榭鎖閑坊,孤鶴歸來只自傷。
  塵漬苔侵數行墨,爾來誰為指頹牆。」

  詩人忠貞不渝、歷久彌深的愛,浸透到字裡行間,和著一生的希望與失望、歡愉與哀愁流溢出來,讓無數讀者在感動、憂傷和悵惘中愈加體會到生命和真情的可貴。

  婚變之初的痛苦也罷,沈園重逢後的感傷也罷,暮年回首的惆悵也罷,青年陸游還得繼續走他的人生之路。紹興二十五年(1153年),陸遊二十九歲,又逢科舉之年。他到臨安去參加兩浙轉運司鎖廳試。

  鎖廳試只限於現任官及恩蔭子弟應進士科的人參加,錄取名額較寬鬆。通過這一關,第二年便可參加殿試。

  陸遊此時已經很有些聲名,有中頭名的希望。可偏偏秦檜的孫子秦塤也來應試。秦塤由於秦檜的庇佑,已經官居敷文閣待制了,但秦檜想買名聲,掩蓋私心,要讓秦塤通過省試、殿試,博取狀元及第的榮譽,名正言順地爬上高位。這樣就發生矛盾了,一邊是有名的才子,一邊是丞相的孫兒,真讓主考官陳子茂左右為難。但他是個正直的人,唯才是舉,按成績優選,將陸遊擢置第一,秦塤第二。第二年,陸遊參加禮部省試,考官為魏思訓、湯思退等,陸遊考試又名在秦塤之前,不免遭秦檜嫉恨。又因陸遊「喜論恢復」,「語觸秦檜」,於是殿試中被黜落,陳子茂也「幾蹈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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