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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以《慶清朝慢》為例:

  禁幄低張,形闌巧護,就中獨佔殘春。容華淡佇,綽約俱見天真。
  待得群花過後,一番風露曉妝新。妖嬈豔態,妒風笑朋,長殢東君。

  東城邊,南陌上,正日烘池館,競走香輪。綺筵散日,誰人可繼芳塵。
  更好明光宮殿,幾枝先近日邊勻。金尊倒,拼了盡燭,不管黃昏。

  此詞詠的是牡丹,又不露「牡丹」。先寫花的帷幄、形闌,以所處環境襯出人們對花的格處珍惜。環境描摹之後,才正面展示牡丹形象:「容華淡佇,綽約俱見天真。等得群花過後,一番風露曉妝新。妖嬈豔態,妒風笑月,長東殢君。」至此,若停筆不寫,「牡丹」形象雖出但不夠突出,詞的體例自然也不允許只寫上闋。但下闋如果再從正面描摹,顯然很難取得好效果。作者巧妙地把筆宕開,換了一個視角,不再正面寫牡丹,而是側面用筆,通過寫人們日夜競賞牡丹的盛況及人們興高采烈的情致來烘托花中之王超凡卓異的魅力。此類寫法,清朝的劉熙載後來把它概括為「山之精神寫不出,以煙霞寫之;春之精神寫不出,以草木寫之」(《藝概·詞概》)的烘雲托月的手法。

  全詞抓住牡丹綽約妖嬈的特徵,多角度、多側面地烘托渲染。詠牡丹而不露牡丹,不即不離,盡得牡丹風韻。

  再如《添字採桑子》:

  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陰滿中庭,葉葉心心,舒卷有餘情。
  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占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

  此詞詠芭蕉,同樣是多角度、多側面描寫。詞一開始即推出芭蕉,接著由整體而局部,由光線角度、側面描繪芭蕉枝大葉肥,再工筆細描芭蕉心葉舒卷的細部。一幅立體的芭蕉圖已立於眼前,其枝葉茂盛乃是突出特徵。下片承上片「餘情」,從聲音的角度寫雨打之下的芭蕉。此時之「芭蕉」與白日所見之芭蕉,又有了不同的韻致。

  還有《鷓鴣天》: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應妒,菊應羞,畫欄開處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

  上片細緻描寫桂花的顏色、形態與香味,下片則側面描寫,用「梅」的「妒」、「菊」的「羞」,反襯桂花的「自是花中第一流」。通過正面和多側面的描寫,桂花以它「情疏跡遠只香留」而成為「花中第一流」的特徵已非常鮮明。因有正面與多側面的結合,還有情感抒發穿插其間,全詞詠物細膩生動又無質實之感。

  詠梅的《漁家傲》也善於抓住事物的主要特徵,展開適當的鋪敘:

  雪裡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妮,當庭際,玉人浴出新汝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尊沉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正面描寫了寒梅在枝頭的形象後,又從側面入筆,以擬人的手法生動地描摹出梅的豐神雅韻。下片再加上明月烘托,人物陪襯,更突出了梅花「此花不與群花比」的無與倫比之風韻。

  詠菊的如《多麗·小樓寒》,反復多角度渲染,也極盡白菊風韻神態;其餘各詠物詞也一般都具備這一特點,鋪敘詠物,不即不離,不再一一例舉。

  (二)用典自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

  「故實」是《詞論》論詞的又一個標準。「尚故實」就是要用典,講究語有出處,以此增強詞的「雅」

  味。但李清照的尚故實又完全不同于一般文人的掉書袋。典故在她的詞中,運用得巧妙靈活。

  上文提到的《多麗》一詞,即用了大量的典故。

  請看全詞:

  小樓寒,夜長簾幕低垂。恨瀟瀟、無情風雨,夜來揉損瓊肌。也不似、貴妃醉臉,也不似、孫壽愁眉。韓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將比擬未新奇。細看取,屈平陶令,風韻正相宜。微風起,清芬醞藉,不減酴釄。

  漸秋闌、雪清玉瘦,向人無限依依。似愁凝、漢皋解佩,似淚灑、紈扇題詩。朗月清風,濃煙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縱愛惜,不知從此,留得幾多時?人情好,何須更憶,澤畔東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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