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清照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
李璟即位之初尚有一定作為,後來卻荒於政事,致使國事日非,不得不向後周屈辱稱臣。為自己小國的的處境他悲愁不已,詞中滲透了國事艱難、風雨飄搖的危苦心情。 李煜與乃父一樣,是一個出色的藝術家,卻全無政治家氣概。他前期詞主要寫宮廷中的豪華生活和男女間的柔情蜜意,後期詞則全部寫他亡國破家、淪為階下囚的深悲巨痛和撫今追昔的無窮悔恨。 清代著名文論家劉熙載曾評曰:「齊梁小賦,唐末小詩,五代小詞,雖小卻好,雖好卻小。蓋所謂兒女情多,風雲氣少也。」(《藝概·詞曲概》)其「雖小卻好,雖好卻小」的評價與李清照「語雖奇甚,所謂『亡國之音哀以思』者也」並無相悖之處。 對於柳永的評價,作者肯定了他「變舊聲作新聲」、「協音律」的長處,指出他的「詞語塵下」的毛病。 在宋代的詞史上,柳永的地位不應低估。在士大夫們作詞還躲躲閃閃的時候,柳永卻打著「奉旨填詞」的旗號,與歌妓舞女為伍,專事填詞。他深諳詞樂,其詞集《樂章集》(疆村叢書本),按宮調編排,凡十七宮調,近百個詞牌,存詞一百九十四闋,極大地豐富了宋詞的詞牌。他的詞,長於寫才子歌妓戀情、羈旅行役之苦及離情別緒,委婉細膩,表現力很強。他的情感抒寫有明顯的世俗化傾向,同時,因大量吸收當時民間乃至歌樓妓院流傳的口語、俚語入詞,在促進宋詞普及於民間的同時,亦不免「詞語塵下」的缺憾。備一首《定風波》以為實證: 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鶯穿柳帶,猶壓香衾臥。暖酥消,膩雲嚲,終日懨懨倦梳裹。無那!恨薄情一去,音書無個。 早知恁麼,悔當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只與,蠻箋象管,拘束教吟課。鎮相隨,莫拋躲,針線閑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 可見清照對柳永的評價,雖甚尖刻,卻無偏頗。 對張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絳、晁次膺等人,李清照的評價是,「雖時時有妙語,而破碎何足名家」。張子野即張先,《後山詩話》雲:「張先善著詞,有雲:『雲破月來花弄影』、『簾壓卷花影』、『墮輕絮無影』,世稱誦之。號張三影。」宋子京即宋祁,因《玉樓春》詞中有「紅杏枝頭春意鬧」之句,世稱「紅杏尚書」。其兄宋庠與之時稱「二宋」。沈唐(字公述),詞載宋代黃升《花庵詞選》。元絳(字厚之),有詞載《月河所聞集》及明代陳躍文《花草粹編》。 晁次膺(端禮)詞有《閑齋琴趣外篇》六卷。以上諸人,作品雖不少,也不乏精彩名句,但終難成大氣候。清照的評論,實在很中肯。 對晏殊、歐陽修、蘇軾、王安石、曾鞏等文壇巨星,李清照是這樣評價的:「至晏元獻、歐陽永叔、蘇子瞻,學際天人,作為小歌詞,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讀不葺之詩爾。」「又往往不協音律」。「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漢,若作一小歌詞,則人必絕倒,不可讀也」。 首先肯定晏、歐、蘇「學際天人」,王、曾「文章似西漢」。但對他們的詞作,卻並不賞識。其中緣由,耐人尋味。 明代胡應麟曾對「大家」與「名家」作過劃分: 「清新、透逸、沖遠、和平、流麗、精工、莊嚴、奇峭名家所擅,大家之所兼也。浩瀚、汪洋、錯綜、變幻、渾雄、豪宕、閎廓、沈遠,大家之所長,名家之所短也。」以此為標準來衡量,宋代詞人中顯然缺乏「大家」。唐代那種蔥蘢的元氣、泱泱大國的風度、兼收並蓄的氣魄在宋人的詞中顯然已難為繼。作詩的「大家」作詞,「皆句讀不葺之詩」,作文章的「大家」如作詞,人必絕倒,不可讀也。不僅內在精神上難成「大家」,就是創作方法上也有不妥。「以詩為詞」,「以文為詞」,雖然拓展了詞的題材範圍,但卻忽視了詞自身的創作規律——文學性必須與音樂性緊密結合,以致所作之詞,「人謂多不諧音律」(晁補之《能改齋漫錄》卷16),雖合於格律可吟詠,卻不可歌,使詞的魅力與獨特風格打了折扣。況且還有戴上「詩言志」、「文以載道」桎梏的可能。詞面臨著受詩文侵越而失去自身個性的危險。李清照的「乃知別是一家,知之者少」的歎惋原為捍衛詞的獨具特色賴以區別于詩文的創作原則。 逭丈雜性奚橢對晏幾道、賀鑄、秦觀、黃庭堅等後來的詞家,清照稍有讚賞之色:「後晏叔原、賀方回、秦少游、黃魯直出,始能知之。」「始能知之」是肯定他們注重了詞的柔婉特質,寫出了發自靈魂的真情實感,且講究音律。但作者對他們的短處也看得很清楚:「又晏苦無鋪敘;賀苦少典重;秦即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良家美女,雖極妍麗豐逸,而終乏富貴態;黃即尚故實,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價自減半矣。」要弄清這段評論是否恰中肯綮,除考察這幾位詞家的創作狀況外,還必須落實其中提到的幾個關鍵概念,這就是我們接下去要討論的內容。 (二)怎樣理解「鋪敘、典重、情致、故實」等概念? 「鋪敘」一詞,古人早有提及。但文字闡述,惜未多見。《毛詩·大序》中雲:「詩有六義: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周禮·春宮·大師》鄭注:「賦之言鋪,直鋪陳今之政教善惡。」南朝梁鐘嶸這樣闡釋「賦」:「直書其事,寓言寫物,賦也。」(《詩品序》)同朝的劉勰亦說: 「賦者,鋪也;鋪采摛文,體物寫志也賦自詩出,分歧異派。寫物圖貌,蔚似雕畫。」(《文心雕龍·詮賦》)《詩經》中的「賦」是與比興並列的一種表達方法,即鋪陳景物,敘寫事情。後世「鋪敘」概念即源於此。 「鋪敘」這種表現方法經後人不斷豐富,被納入詞的創作方法中。作為詞學原則,講究「鋪敘」,就是要講求佈局謀篇,所謂「移步換形」、「曲徑通幽」、層次漸遠漸深,要「寫物圖貌,蔚似雕畫」,不可過簡、過淺,不能滿足于漢魏樂府的古樸風味,而要兼求賦體波瀾起伏的氣勢。 李清照用「鋪敘」這一詞學原則去評價晏叔原,是否中肯呢?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