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25)_向梅林

二五

　　《宋槧醉翁談錄》集卷之二記了清照學生韓玉父的事及詩：

　　尋夫題漠口鋪

　　妾本秦人，先大夫嘗仕，朝亂離落，因家錢塘。兒時，易安居士教以學詩。及笄，方擇所從。有一上舍林君子建，為言者有終身偕老之約，妾信之。去年夏，林得官歸閩，妾傾囊以助其行，林許：「秋冬間遣騎迎汝。」久之杳然。何其食言耶！不免攜女拏自錢塘而之三山。至夏，林已歸盱江矣。因而複回延平，經由順昌，假道昭武而去。歎客履之可厭，笑人事之可乖。

　　因理髮漠口鋪，漫題數語，留於壁間。婦人從夫者也，士君子其無誚。

　　南行逾萬山，複入武陽路。黎明與雞興，理髮漠口鋪。盱江在何所？極目煙水暮。生平良自珍，羞為浪子負。知君非秋胡，強顏且西去。

　　此韓玉父，肯定不是清照唯一的女學生。

　　其間，清照還欲以所學傳孫氏女，然深受封建觀念毒害的孫氏女卻謝絕不學。孫氏女，後為南宋著名詩人陸游的夫人。陸游《渭南文集》卷三十五《夫人孫氏墓誌銘》雲：「夫人幼有淑質，故趙建康明誠之配李氏，以文辭名家，欲以其學傳夫人。時夫人始十余歲，謝不可，曰：『才藻非女子事也。』」

　　十余歲的孫氏女，就已被「才藻非女子事」深深毒害，可見其時的社會風氣，亦可推想清照執教的艱難，其處境的孤獨、不被世人理解、不為時代接受的況味，也不難想見。

　　清照的卒年，大約在宋高宗紹興二十六年（1156年），也許還在更後。一代文學大師晚年流落江湖，卒年幾不可考，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極大的悲劇！

　　這個悲劇，不僅是李清照個人命運的悲劇，更是那個容不下人的正常情感，容不得女子才能卓著、評點世事、欲與男子一爭高低的時代的悲劇！

　　那些在寥落的鞭炮聲中漠然圍觀一孤零老婦葬禮的人們，你們可知道：逝去的，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天才！飄走的，是一顆多麼高貴的靈魂！她的逝世，對於你們的時代，對於整個中國文學史，是多麼巨大的損失！

　　她的不平凡的一生，經歷了太多的曲折，包容了太多的情感。她以她超凡絕世的才華、深婉豐厚的情致、超曠弘毅的志行，樹起了一座豐碑。這不僅是一座中國文學史的豐碑，也是一座人類心智史的豐碑，一座女性世界尊嚴史的豐碑！

　　只要人類朝著文明的方向發展，這座豐碑就會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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