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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流蕩無依的晚年

  逃難的惡夢總算結束了。

  回到杭州的這一年,清照已經52歲(虛歲53),此後,便大致一直居於杭州,寄住在弟弟李迒家中。

  老寡孤獨,依附弱弟,心中自是淒苦。弟弟常常要遠赴任所,離別與重逢之間,多少滋味湧上心頭。

  於是有了一首《青玉案·征鞍不見邯鄲路》:

  征鞍不見邯鄲路,莫便匆匆歸去。
  秋風蕭條何以度?
  明窗小酌,暗燈清話,最好留連處。
  相逢各自傷遲暮,猶把新詞誦奇句。
  鹽絮家風人所許。
  如今憔悴,但餘雙淚,一似黃梅雨。

  在送別和相逢之間,經歷了多少困厄和坎坷,心裡積藏多少辛酸和痛楚,世事變遷,人漸老邁,年老體衰,如此不堪,無限辛酸與血淚盡含於「憔悴」語中。那抛灑不盡、「一似黃梅雨」的苦淚,傾訴的,不就是清照晚年心境的淒涼痛楚麼?

  宋高宗紹興十年(1140年),金兀術率兵大舉南侵,在岳飛等愛國將領抗金取得節節勝利之時,宋高宗趙構卻在一天之內連下十二道金牌,令嶽飛退兵,以致「十年之力,廢於一旦」。統治者的如此行為乃基於這樣的卑劣心理,既怕嶽飛在戰場上建立了大功,不受朝廷制馭,又怕北方的忠義民兵在和岳家軍合力戰鬥中壯大起來,成為南宋政權的威脅。紹興十一年(1141年),主和派與金朝訂立了可恥的「紹興和議」,主要內容是:

  (一)宋向金奉表稱臣;
  (二)宋歲貢銀二十五萬兩、絹二十五萬匹與金;
  (三)宋金疆界,東以淮水,西以大散關為界;
  (四)宋割唐(河南沁陽)、鄧(河南鄧縣)兩州及商(陝西商縣)、秦(甘肅天水)之半與金。

  此後,以趙構為首的南宋統治集團,偏安于臨安一隅,度著奢侈荒淫的生活,再也不想恢復中原失地了。

  逝去的青春,失去的親人,永無回返希望的故國家園,這一切,都只能到夢裡去追尋了。憔悴衰老的容顏下,是一顆破碎孤寂的心。

  《永遇樂·落日熔金》這首詞人的代表作,反映的可能就是清照此段時間的心境: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
  染柳煙濃,吹笛梅怨,春意知幾許!
  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
  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

  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
  鋪翠冠兒,撚金雪柳,簇帶爭濟楚。
  如今憔悴,風鬟霧鬢,怕見夜間出去。
  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今非昔比。昔日生活美滿幸福,閨中多暇,貌好衣美,而今「風鬟霧鬢」,老邁潦倒,只好「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歷經滄桑的悽楚,盡含於「不如」這一無可奈何的選擇之中,感動了當時及後世無數心含憂患的人們。

  100多年後的劉辰翁,在南宋王朝處於風雨飄搖、行將滅亡之際,反復吟誦李清照的《永遇樂》,與詞人的情感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須溪詞》卷二載:

  餘自乙亥上元誦李易安《永遇樂》,為之涕下。

  今三年矣,每聞此詞,輒不自堪,遂依其聲,又托之易安自喻,雖辭情不及,而悲苦過之。

  璧玉初晴,黛雲遠澹,春事誰主。禁苑嬌寒,湖堤倦暖,前度遽如許。
  香塵暗陌,華燈明晝,長是懶攜手去。誰知道,斷煙禁夜,滿城似愁風雨。

  宣和舊日,臨安南渡,芳景猶自如故。緗帙流離,風鬟三五,能賦詞最苦。
  江南無路,鄜州今夜,此苦又誰知否?空相對,殘缸無寐,滿村社鼓。

  「乙亥」是公元1275年,「三年」後即1278年,南宋政權覆滅就在1279年。劉辰翁從清照的詞中,讀出了國家衰亡、人民喪亂流離的痛苦,所以才如此傷心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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