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煜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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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是派遣知制誥李穆作為國信使,帶著太祖的親筆詔書來到金陵。詔書的大意是說宋太祖年冬要在天壇祭天,希望後主前去共閱祭天的犧牲。這次會晤是在專門接見外國使臣的清輝殿進行的。李煜同上一次一樣,以「抱病」的理由婉拒。言辭委婉,態度卻很堅決,所以雙方談得很僵。李穆自恃為大國使臣,十分傲慢無禮,見李煜執意不肯北上,居然陰陽怪氣地訓斥貴為一國之君的後主: 「古訓曰,識時務者為俊傑。看來國主入朝,勢在必行,只是時間而已。既然如此,當宜早不宜遲。 不然,天子發怒,則將揮師渡江,犁庭掃穴。到那時,國主追悔莫及。」 李穆的話,明為勸告,實為恐嚇。後主不敢直言對抗,但卻以柔克剛,綿裡藏針地答對道:「臣事大朝,冀全宗祀,不意如是,今有死而已。」言下之意是說,我李煜忍辱退讓,以小事大,臣服你趙匡胤,無非是想保全江南的半壁河山和李家的社稷宗廟而已。 如若欺人太甚,連這一點都不能容忍,硬要以武力相逼,那我也只有鋌而走險,橫下心來與你拼命了! 李穆對於後主的答話滿不當一回事,當下繼續以不可一世的口吻恫嚇道:「國主入朝與否,理當自裁,本使不便多言,不過,朝廷兵甲精銳,物力雄富,南征北伐,所向披靡,尚無一國能為其鋒刃。但願國主明智,切莫以卵擊石,還是權衡輕重,及早入朝為好。」 後主忍無可忍,平和而堅決地回敬道:「煩請尊使轉奏聖上,臣年來體弱多恙,不禁風寒,眼下更艱於長途跋涉,實難入朝。」雙方又不歡而散,結束了這次硝煙彌漫的會晤。 李穆回朝向太祖覆命,把會晤的一切詳情稟知太祖。太祖一聽李煜居然敢以死相抗,和平迫降的計劃遂告泡湯,於是惱羞成怒,調兵遣將,決計以武力掃平南唐,生擒後主入朝。 其實南唐這邊更希望不要發生戰爭,後主自登基以來,一直忍辱不發,臣事北宋,圖的就是偏安江南一隅,保全祖宗遺留下來的半壁江山。他自登基之日起,無一日不是生活在宋太祖的鼻息之下。他新登基之日,朝廷按照常規,舉行登基大典,頒佈詔書,接受百官朝賀,封王晉爵,宣諭大赦。熟知禮儀的禮部大臣按照慣例,在宮門前高高樹起一根朱紅的七丈長杆,杆頂立著一隻黃金飾首的四隻木雞,口銜七尺絳幡,下承彩盤,以降繩維繫。趙匡胤聽說後大發雷霆,說他不甘心俯首稱臣,蓄意僭越當朝天子禮儀,怒不可遏地宣見南唐駐汴梁的進奏使陸昭符,責問李煜為何膽敢襲用「金雞消息」舉行大赦?幸好陸昭符善於左右逢源,當下從容不迫地奏道:「伏乞陛下息怒。 江南本為中原屬國,國王嗣位,大赦境內,怎敢動用金雞?只能另用怪鳥。所以我家國主所為不配稱金雞消息,充其量只能稱著怪鳥消息。此等小事,陛下何須介意!」陸昭符的話雖然有些牽強,但是他出口滑稽,趙匡胤聽了好笑,見他這樣自貶,也就算了。一場一觸即發的風波就這樣被機智的陸昭符化解掉了。 可是本就如履薄冰的李煜聽說這樁金雞怪鳥的笑談後,精神驟然高度緊張,生怕趙匡胤藉口問罪,揮師江南,特派馮延魯入朝,貢獻金銀2000兩,銀器3萬件,紗羅絹絲3萬匹,並奏表陳述襲位緣由,即《即位上宋太祖表》: 臣本于諸子,實愧非才。自出膠癢,心疏利祿。 被父兄之蔭育,樂日月以優遊。思追巢、許之餘塵,遠慕夷、齊之高義。繼傾懇悃,上告先君;固匪虛詞,人多知者。徒以伯仲繼沒,次弟推遷。先世謂臣克習義方,即長且嫡,俾司國事,遽易年華。及乎暫赴豫章,留居建業,正儲副之位,分監撫之權,懼弗克堪,常深自勵。不畏奄丁艱罰,遂玷纘承,因顧肯堂,不敢滅性。然念先世君臨江表垂二十年,中間務在倦勤,將思釋負。臣亡兄文獻太子弘冀將從內禪,已決宿心,而世宗敦勸既深,議言因息。及陛下顯膺帝籙,彌篤睿情,方誓子孫,仰酬臨照。則臣向於脫屐,亦匪邀名,既嗣宗枋,敢忘負荷。惟堅臣節,上奏天朝。若日稍易初心,輒盟異志,豈獨不遵于祖禰,實當受譴於神明。方主一國之生靈,遐賴九天之覆燾。況陛下懷柔義廣,煦嫗仁深,必假清光,更逾曩日。遠憑帝力,下撫舊邦,克獲宴定,得從康泰。 然所慮者,吳越國鄰於敝土,近似深仇,猶恐輒向封疆,或生紛擾。臣即自嚴部曲,終不先有侵漁,免結釁嫌,撓幹旒扆。仍慮巧肆如簧之舌,仰成投杼之疑,曲構異端,潛行詭道。顧迥鑒燭,顯諭是非,庶使遠臣得安危懇。 上述表文的大意是:微臣本是先君的一個普通皇子,為人平庸,自幼熟讀經書,視功名利祿如浮雲。 原想仰賴父兄的蔭庇,一生淡泊寂寞,就像當年的巢父、許由、伯夷、叔齊那樣歸隱山林,不必作太子,不想登皇位。無奈幾位兄長相繼早殤,先君只好按長幼順序將社稷傳給我。南唐得有今日,全憑天朝遺澤,特別是陛下登基以來,受益尤深。如今微臣即位,一定恪守先君遺訓,竭盡為臣之道,奉朝進貢,全部按原來的規矩行事。伏乞陛下明察,勿信南唐世仇吳越國讒言離間。 這道表章,語辭謙恭,書寫工整,通篇流露出李煜自暴自棄,情願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對趙匡胤俯首貼耳的卑微情感。若說這是出自他內心的肺腑之言,未免有違人性。他這樣做,實在也是無可奈何而為之。 自此後,開了奉表修貢先例的後主,不得不卑躬折節,忍辱含垢的臣服趙匡胤,不敢稍越雷池一步。希冀用自己的誠心換得趙匡胤的憐憫,從而求得偏安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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