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鴻章傳 | 上頁 下頁 |
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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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人吳汝綸看出「中國士夫」「唾駡」李鴻章,系「由政府揚其焰,而後進之士聞聲和之。」這裡所說的「政府」,顯然是指光緒、翁同龢等而言。李鴻章對於來自「政府」和「士夫」的攻擊,深惡而痛絕之。11月他借洋人之口,進行全面反駁。他的顧問、美國人畢德格在美國休假期滿返回中國途經日本時,曾與日本外務省官員談論中日戰事。李鴻章特地把他們談話「節略」呈報清廷。 據「節略」記載: 日本官員:「中國皇上以及樞府是否仍以李中堂為可靠,信任無疑?」 畢德格:「李中堂勳業冠絕,近今平日複極忠誠恭順,雖有震主之功,不改忠君之志。故朝廷倚畀極隆,頻頒異數,現方督師,此豈非皇上信任不疑之據!」 日本官員:「李中堂督師無功,朝廷積漸生疑,一切恩賞勢必盡行奪回。」 畢德格:「李中堂惟有盡其力之所能為而已。中國素不以與外國戰爭為事,其兵皆散佈各省,由各督撫主政,兵部堂官並無調度會合之權。兵散則力分,故不能與外國爭鋒,日本改用西法,陸軍、海軍皆歸部臣節制,故能通力合作,積健為雄。此中東之所以異也。言官見東勝而中負,乃任情誣調,歸咎于李中堂一人,此等言官以捕風捉影之談,冀動朝廷之聽,而恩自壞其長城,其害中國較之敵人而更甚,殊為可哀之至。試問朝廷不用李中堂,更有何人足與東洋抗手乎?」 日本官員:「中國如罷斥李中堂,我等軍務更易成功矣。」所謂「有震主之功,不改忠君之志」,言官「任情誣誷」「自壞其長城」,「朝廷不用李中堂,更有何人足與東洋抗手」云云,都是李鴻章所欲言而未敢吐露者,既反映了他的心聲,又增加了對清廷的壓力。他甚至不惜借助日本官員之口警告清廷:「中國如罷斥李中堂,我等軍務更易成功矣。」 當然,帝黨並沒有被壓服,反而倡議募湘勇以制淮軍,選派爵勢相當的親信大員為欽差大臣以分李鴻章之權。12月,光緒特授湘系首領、兩江總督劉坤一為欽差大臣,節制關內外各軍,專辦故事。文廷式奏請飭令劉坤一駐紮天津,「整飭軍務」,「以制僵蹇之疆臣」,「以馭驕惰之將領」,翌年1月,光緒任命王文韶為幫辦北洋事務大臣。但是,後來事實證明,湘軍猶如淮軍,劉坤一、王文韶也並非是安邦定國之才。文廷式失望他說:「劉坤一駐山海關,一日偽言倭兵至,坤一懼而三徙,其怯謬如此。舉國望湘軍若歲,至是乃知其不足恃。」 帝党不僅直接攻擊李鴻章,,而且還把矛頭對準李鴻章的兩個親信,即北洋海軍提督丁汝昌和「東方贅婿」張佩綸。帝党指責丁汝昌「畏縮貽誤」,企圖以徐建寅代替丁汝昌,奪取北洋海軍的控制權,李鴻章「始終出死力」庇護丁汝昌,說「海軍人才無出其右」,「從古立大功者類皆謗書盈筐」。帝黨雖然沒能搞掉丁汝昌,但卻把張佩綸「驅令」回籍。張佩綸因馬江戰敗,奪職遣戌三載。1888年戍滿釋回,李鴻章把愛女菊耦許配給他為妻。當時菊耦甫逾二十,而佩綸已滿四旬,且系三娶。李鴻章頗為得意,聲稱「老年得此,深愜素懷」。李鴻章擇婿佩綸,意在用其長才,並藉其疏通李鴻藻。佩綸以「北學大師」、清流「四諫」之一而「作東方贅婿」,頗受時人譏評。梁鼎芬有詩雲:「蕢齋學書未學戰,戰敗逍遙走洞房」。「見者皆為之失笑」。佩綸就婚李氏後,住在北洋節署,一面「安神閨房,陶情詩酒「;一面干預督署公事,群相側目。張佩綸被「驅令回籍」後,李鴻章黯然神傷,並上「辨疏」,遭到斥責。 帝黨採取的種種措施,目的都在於倒李,削弱後黨權勢,敏銳的吳汝綸,洞若觀火,暗中對密友說:「朝中不信李相,頗有意摧折之,幸大後尚倚重耳。然軍事棘手,君臣之間亦在危疑。」用「危疑」來形容光緒與李鴻章的關係,說明統治層中矛盾的複雜而又微妙。當然,光緒「摧折」李鴻章,沒有慈禧的默許是不可能的。慈禧不同於光緒之處,就在於她對李鴻章「倚重」大於「摧折」。據翁同龢日記載,有一次慈禧接見軍機大臣,談到中日戰事,「斥李相貽誤,而深慮淮軍難馭,以為暫不可動。」世鐸、李鴻藻「頗贊此論」。慈禧還憤憤地表示:「言者雜邃,事定當將此輩整頓。」慈禧既深慮淮軍難馭,而不敢罷斥李鴻章,又痛恨言官喧囂,決意在中日戰後加以整頓。 §「暫屈以求伸」 在清政府被迫抗擊日本侵略之後,帝后兩黨和李鴻章等仍然抱有程度不同、內容各異的「以夷制夷」的念頭。8月1日清政府甫經宣戰,盛宣懷就對俄國駐華公使隨員表示:「吾國並(李)中堂之意,均欲與貴國合而為一,將日兵逐出」。8月13日李鴻章致電總署,鼓吹「聯俄制日」,說俄國「似有動兵逐倭之意」。8月16日翁同鬱上疏抗爭,「力言俄不能拒,亦不可聯,總以我兵能勝倭為主,勿盼外援而疏本務。」由於當時中國正處在抗日高潮時期,戰爭勝負尚未定局,中俄聯盟之議遂被擱置起來。及至平壤、黃海戰敗之後,帝党繼續主戰,後党和李鴻章轉而主和。慈禧舊事重提,意在與俄結盟,擬派翁同龢赴津與李鴻章會商。翁氏既反對聯俄又「不敢以和局為舉世唾駡」,叩頭請辭天津之行。慈禧改以「責李鴻章何以貽誤至此」名義,仍派翁氏前往。 9月30日翁氏輕裝至津,「乘小轎入督署」,會見李鴻章。他首先傳達慈禧、光緒對李鴻章「慰勉」之意,然後就嚴厲譴責他貽誤、敗衂情況。李鴻章「惶恐引咎」,並辯解說:「緩不濟急,寡不敵眾,此八字無可辭。」翁同龢質問:「陪都重地,陵寢所在,設有震驚,奈何?」李鴻章答覆說:「奉天兵實不足恃,又鞭長莫及,此事真無把握。」翁同龢又詢問「北洋兵艦」如何?李鴻章非常生氣,「怒目相視,半晌無語」,慢慢掉頭說:「師傅總理度支,平時請款輒駁詰,臨事而問兵艦,兵艦果可恃乎?」翁同龢辯曰:「計臣以撙節為盡職,事誠急,何不復請?」李鴻章憤憤地說:「政府疑我跋扈,台諫參我貪婪,我再曉曉不已,今日尚有李鴻章乎?」翁同龢「語塞」。正當他們在督署會晤之時,接到一道廷寄:「聞喀使西尼三四日到津,李某如與晤面,可將詳細情形告翁某,回京複奏。」李鴻章告訴翁同龢:喀西尼派參贊前來聲稱:中國若能派一專使赴俄與商,「則中俄之交固,必出為講說。」 翁同龢擔心「俄連而英起,奈何?」李鴻章斷言:「無慮也,必能保俄不占東三省。」10月4日,翁同龢回京覆命,並向慈禧、光緒表示:「喀事恐不足恃,以後由北洋奏辦,臣不與聞。」就在這一天,奕、奕劻動密函李鴻章,說「刻下戰守均不可恃」,令其與喀西尼密議,「妥籌善策」。10月12日,喀西尼由煙臺至津,與李鴻章會談中日故事。李鴻章慫恿俄國出頭干涉,喀西尼表示俄國將「暫守局外之例」。是時李鴻章「親俄疏英」,因而對前此來訪的英使歐格訥較為冷淡。歐格訥說:英國外交部「以中日戰事未便持久,兩有損傷,囑相機解勸。」他詢問李鴻章如何辦法。李鴻章告以事已至此,只有一意主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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