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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清廷接受李鴻章關於減賦和革除大小戶名目的意見,下令蘇松太減三分之一,常州、鎮江減十分之一,並嚴禁大小戶,聲稱「儻仍有大戶包攬短交等弊,即著該地方官執法嚴辦,毋稍寬客」。

  蘇松太常鎮五屬減賦後,實際得利的主要是地主,而佃農雖應受益但並未「蒙其惠」,因為地主破壞了康熙四十八年有關蠲免錢糧的規定。據1881年蘇州士紳潘遵祁等披露:「同治三年,恩減漕糧,城中紳業,格外體恤,將業主應免十分之七,盡數蠲入佃戶,而鄉業將佃戶應免十分之三,概行吞沒入己」。這是農村地主公然藐視國法之一例。有的地主則採取陽奉陰違的態度,「聲言減租,以虛額之數,畝減其三鬥,故向止一石二鬥而無增者,今亦一石二鬥。而又將催甲等錢,增入一二升於其外。」

  至於大小戶名目,雖屢經諭禁,但並未革除,可謂名亡實存。以元和而言,官府公然設立兩種徵收錢糧的糧櫃,「糧櫃設於堂,而又有所謂內櫃者,則以堂櫃為外櫃」,「內櫃可減成,猶大戶也,外櫃則全完,猶小戶也,特避其名耳」,「內櫃皆紳及富室之強者,其費省,外櫃則富之懦老與鄉里小戶屬焉。」李鴻章也供認:「蘇松錢漕最重,自減賦改章後,大戶仍不免包抗,州縣更加苦累,此亦積重難返之勢。」

  由此可見,李鴻章雖然試圖在政治經濟領域有所作為,但因限於主客觀條件而成效甚微,1865年統治營壘中間就有人抨擊李鴻章「戰功雖著,而子惠未孚,百姓之流離者未盡收恤,地畝之荒蕪者未盡開墾,不聞德政,惟聞厚斂。」有人拿左宗棠與李鴻章相比,斷言「左公吏冶實勝李數十倍」。

  李鴻章為了儘快地恢復和穩定封建統治秩序,除了在政治經濟領域採取了相應的措施之外,還特別注意加強思想文化方面的工作,力圖用功名利祿籠絡知識分子,用「尊孔讀經」「化民成俗」。

  1864年李鴻章在蘇撫任內,根據蘇州、太倉諸紳的要求,為便於士子參加歲考和科考,興建蘇州試院,派馮桂芬負責籌劃,並以蘇州籍的宋代賢臣范仲淹勉勵諸生,取名景範堂。他還特地撰寫《蘇州試院記》,以資紀念。

  同年曾國藩奏准補行鄉試,李鴻章作為江蘇巡撫,例應輪派監臨。他對自己能以皖人而監臨江南鄉試頗為得意,致函其師說:

  「監臨本無可諉,又蒙殷殷見屬,而皖人謂程梓庭、楊安卿兩先生後,續成佳話。」「科場事宜,承為經畫周密,鴻章此行,殆如新婦回娘家之逸樂也。」他還作了《甲子仲冬監臨入闈感賦七律四首》,以表達其難以抑制的興奮心情。

  除此之外,李鴻章還在蘇州建複紫陽書院,改建正誼書院,分別聘請俞樾、馮桂芬主講席,「課四書文、試帖如舊制」。

  第三章 自強與剿撚

  §署理江督節制兩湖

  1864年7月19日湘軍攻陷天京,標誌著以太平天國為中心的農民運動開始退潮,清朝封建統治渡過難關而趨向穩定。南方的太平軍餘部、北方的撚軍以及西北的少數民族起義雖然繼續堅持數年之久,但已經無力扭轉乾坤了。

  經過農民運動風暴的掃蕩,愛新覺羅氏皇權趨於衰落,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漢族地主官僚嶄露頭角。漢族地主官僚建立的湘淮軍取代了經制軍八旗兵和綠營兵的地位,許許多多湘淮軍將領一躍而成為督撫、提鎮等地方軍政大員,中央政府對武裝力量和地方政權的控制大大削弱。以慈禧為首的清廷對曾、左、李等漢族地主官僚既不得不依靠之以支撐危局,又鰓鰓然限制其坐大以防範內輕外重之患。

  在湘軍攻陷天京之後,曾國藩與清廷的關係驟然緊張起來。清廷深切地感到自己統治的最大威脅並不是太平夭國餘波,而是手握重兵、廣攬利權的曾國藩。當時曾國藩總督兩江,督辦江、浙、皖、贛四省軍務。他所創建的湘軍已增至30萬眾,他直接指揮的湘軍包括其嫡系曾國荃部在內亦多達12萬人。他還控制著皖、贛等省厘金和數省協餉。他因「用事太久,兵柄過重,利權過廣,選者震驚,近者疑忌」。而權勢遠在曾氏之下的左宗棠、李鴻章等同清廷的矛盾則降到次要地位。

  清廷為了防止曾國藩的權勢繼續膨脹而同自己分庭抗禮,便採取了壓抑曾國藩兄弟,扶植左、李等人與之抗衡的分而治之的策略。1864年11月6日即在湘軍攻陷天京尚不到4個月的時候,清廷突然命令曾國藩前往皖、鄂交界「督兵剿賊,務其迅速前進,勿少延緩」,而改派李鴻章署理江督事。曾的幕僚趙烈文為此發出「殊咄咄可怪」的驚呼,曾國藩本人也「意殊寥落」。雖然不及一月清廷就收回了成命,但此舉卻是明顯的楊李抑曾。

  長期浮沉宦海的曾國藩,鑒於「自古握兵柄而兼竊利權者無一不凶于國而害於家」的慘痛教訓,認識到「遠權避謗」的重要和追切性。他對曾國荃說:「處大位大權而兼享大名,自古曾有幾人能善其末路者?總須設法將權位二字推讓少許,減去幾成,則晚節則漸漸可以收場耳。」裁湘留淮就是他「以退讓二字保全晚節」的主要措施之一。他認為裁湘留淮既可消除清廷疑忌,又能借助淮軍「以濟湘勇之窮」,穩操兵權,從而保住自己在清朝統治集團中的地位。他致書李鴻章說:「惟湘勇強弩之末,銳氣全消,力不足以制撚,將來戡定兩淮,必須貴部淮勇任之。

  國藩早持此議,幸閣下為證成此言。兵端未息,自須培養朝氣,滌除暮氣。淮勇氣方強盛,必不宜裁,而湘勇則宜多裁速裁。」李鴻章既窺見到清廷的用心,又看穿了曾國藩的真實意圖,因而決定投雙方之所好,坐收漁人之利。他深知在專制制度下「兵制尤關天下大計」,淮軍興衰關乎個人宦海浮沉。他致函曾國藩表示支持裁湘留淮的決策,說「吾師暨鴻章當與兵事相終始」,淮軍「改隸別部,難收速效」,「惟師門若有徵調,威信足以依恃,敬俟卓裁。」由於曾、李達成默契,所誤戰機,曾國藩曾宣言批評道:

  目下淮勇各軍既歸敝處統轄,則閣下當一切付之不管,凡向尊處私有請求,批令概由敝處核奪,則號令一而驅使較靈。……以後鄙人於淮軍,除遣撤營頭必須先商左右外,其餘或進或止,或分或合,或保或參,或添勇,或休息假歸,皆敝處逕自主持,如有不妥,請閣下密函見告。

  經此波折,李鴻章雖然有所收斂,但並沒有屈服。他在受到曾國藩批評後,致函潘鼎新說:「湘軍將帥,藐視一切淮部。如後生小子亦思與先輩爭雄,惟有決數死戰稍張門戶。」怨恨之情,溢於言表。

  李鴻章在調兵的同時,還以後路籌餉自任。自1865年6月起至1867年1月止,督軍剿撚的曾國藩實收餉銀11069802兩,報請核銷總數則為11026452兩,結餘43350兩。這筆鉅款主要是由李鴻章負責在江蘇籌集的。當時兵餉「根本在吳」,而厘金為其大宗。李鴻章認為蘇省瘡痍之後,農田荒廢,錢漕多請蠲緩,「正項既不足以養兵,必須厘金濟餉」。當時只有商業尚未減色,抽厘助餉,各省皆然,何況江海通衢,「利無钜於此者」。李鴻章依仗權勢,橫徵暴斂,引起江蘇士紳的強烈不滿和嚴厲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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