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鴻章傳 | 上頁 下頁
二〇


  李鴻章攻陷蘇、常諸城之後,作為太平天國首都的天京依然屹立不動,曾國基督湘軍久攻不下,「智力俱窮」。清廷為了早日消滅太平天國,命令李鴻章所部淮軍會攻天京。李鴻章深知從清朝統治全域出發,理應揮師赴援;但從個人同曾國藩兄弟的關係考慮,還是以靜觀待時為佳。曾國藩兄弟雖然一心想獨佔攻陷天京「首功」和天京財富,反對淮軍染指,但在表面上卻又裝出歡迎淮軍會攻的姿態。

  李鴻章深悉個中奧秘,一面向曾氏兄弟買好,表示「不敢近禁臠而窺臥榻」,一面向清廷傾述苦衷,把抗旨的責任推給曾國藩兄弟。趙烈文在評論6月21日李鴻章所上奏摺時說:「按此折明以此間不願會攻之意入奏,冷眼觀定,不至此間地道無成,急追求助之時,不會來攻。噫!可謂堅矣。」曾國藩眼見李鴻章洩露了天機,擔心受到清廷的懲罰和輿論譴責其「貪獨得之美名,忌同列之分功」,特於6月25日上疏懇請「飭催李鴻章速赴金陵。」對於曾李之間圍繞會攻天京問題的勾心鬥角,趙烈文曾評論道:

  按少帥(李鴻章)前致中丞(曾國荃)信,力言不來,黃昌歧(翼升)軍門至皖為之遊說,則告中堂(曾國藩)以蘇軍炮隊之利及口糧亦止半關,無貧富相耀之慮。並言但得中堂一紙書,即無不來。其五月十八日(6月21日)奏片則又明指中丞有信,不須其來。而十八、九日間中旨,忽雲飭令李鴻章不分畛域,不避嫌怨,迅速會剿之語。則京都權要處,必先有信,言此間之不願其來。此一事而機械百出,語言處處不同,其圖望大功,日夜計算心計之工,細入毫芒。

  中堂此疏,不望有功,但求無過,其辭氣之卑約,不獨自雪無專功之念,而李之驕亢,已隱然言外。處功名之際,固當如此,即論手段,平直無奇,實則高李數倍,不可不細細體味。

  趙烈文站在曾國藩兄弟一邊,指責李鴻章「圖望大功」而費盡心機。其實曾國藩兄弟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曾國藩玩弄權術,「高李數倍」。他以「卑約」的「辭氣」,掩飾自己的貪婪,暴露「李之驕亢」,正是其陰險狡詐的表現。李鴻章有鑑於此,決定派淮軍劉士奇炮隊及劉銘傳、潘鼎新、周盛波等27營會攻天京。7月18日曾國荃收到李鴻章的來信,得知援兵將至的消息。據趙烈文記載:當時曾國荃「在龍脖子行營,接此諮傳示眾將曰:『他人至矣,艱苦二年以與人耶?』眾皆曰:『願盡死力!』」第二天,曾國荃督湘軍攻陷天京,終於如願以償。日後曾國藩特地向李鴻章表示謝意,執其手曰:「愚兄弟薄面,賴子全矣。」

  李鴻章雖然沒有會攻天京,但卻對湘軍攻陷天京發揮了重要作用。事後清廷「論功行賞」,不僅給曾國藩兄弟加官晉爵,而且晉封李鴻章為一等伯爵(伯號肅毅),並賞戴雙眼花翎。

  §「霸術」與「德政」

  李鴻章在蘇南每從太平軍手中奪得一地,就立即重建政權,以「霸術治民」,並被追採取一些以退為進的政策。所謂「霸術治民」,就是在政治上對人民實行專政。

  李鴻章在所謂「用滬平吳」時,認為常勝軍「往往破賊而不能多殺賊,故須我軍偕作以輔其力所不逮也。」淮軍侵入太倉後,「為了搜羅人頭,屠殺了幾萬和平居民」,並對太平軍俘虜施以「最精細的殘忍酷刑」。據外國目擊者說:

  他們的衣服全被剝光,每個人被綁在一根木樁上面,……他們身體的各個部分全被刺入了箭簇,血流如注。這種酷刑還不能滿足那些刑卒的魔鬼般的惡念,於是又換了另種辦法。……從這些俘虜身上割下了,或者不如說是砍下了一片片的肉,……這些肉掛著一點點的皮,令人不忍卒睹。……這些可憐的人們在數小時之內都一直痛苦地扭動著。大約在日落時分,他們被一個獸性的劊子手押到刑場上,這些傢伙手裡拿著刀,急欲把自己的雙手染滿鮮血,簡直象個惡魔的化身。他抓住這些不幸的犧牲者,威風凜凜地把他們拖到前面,嘲笑他們,侮辱他們,然後把他們亂剁亂砍,用刀來回鋸著,最後才把他們的頭砍斷一大部分,總算結束了他們的痛苦。李鴻章在會同戈登施展誘降陰謀奪取蘇州後,竟然下令:「凡是蘇屬口音者,悉放歸,南京以上,不分良莠盡殺。」當淮軍侵佔無錫以後,「這批卑劣的傢伙本其慣技濫殺無辜的居民,估計慘遭殺戮的達六千人以上,他們唯一的罪名就是居住在太平軍的城市裡。」淮軍對常州也同樣進行了燒殺搶掠。趙烈文記載其家鄉常州陽湖縣被劫慘像時說:

  同鄉丁聽彝來,久談,飯後去。裡中複後,渠從江陰口至家,住七日。城中情形,慘不可聞,屍骸遍地。渠到時為五月底,距城破已五十餘日,尚未檢拾,臭氣四塞。房屋俱被兵占住或毀壞,莫敢一言。守城系張樹聲所帶某字營,分四門,不准鄉民人內,每日尚四出往鄉村有人處抄擾,……鄉間彌望無煙,耕者萬分無一。據不完全統計,從1862年5月淮軍與英法干涉軍、常勝軍會攻南橋開始到1864年5月淮軍與常勝軍攻陷常州為止,中外反革命聯軍僅在蘇南幾次較大的戰役中就殺害太平天國軍民約達10萬多人。

  李鴻章淮軍的殘酷屠殺,既是階級報復,又是為了掠奪財富。

  據柴萼記載:

  (淮軍)初赴上海時,餉項匱乏,食米而外,僅酌給鹽菜資。及接仗克城,人人有獲,每向夕無事,各哨聚會,出金釧銀寶堆案,高數尺許,遇發餉時,多寡不較也。文忠知之,明訂九關,杜營哨虛冒,遂為成例,入於奏案。其時米價極昂,石值銀五兩,各軍克城,輒封存敵所囤米,據為私有,文忠出示收買,定價石銀三兩,出入一律,亦為成例定案,淮軍統將,往往以此致富。

  這清楚地說明,李鴻章是淮軍官兵肆意焚殺虜掠的罪魁禍首。當群眾抓住為非作歹的兵勇來轅喊冤時,「輒以土棍之罪罪之,民益無聊。」

  據趙烈文的同鄉揭露:

  (李鴻章)聞人言兵勇不戢,輒大怒。錫人楊藝芳,其年侄,李所[信]任,一言及之,遽曰:「不必言,吾皖人皆當誅。」楊戰慄而出。正是由於李鴻章的縱容,致使蘇南「剽掠無虛日,殺人奪財,視為應然。」

  李鴻章命令各地紳董設立善後局,名曰撫恤民生,實則殘民以逞。以常昭為例。李鴻章劄委前常熟知縣周沐潤總辦常昭善後事宜,照會富翁趙宗建等設善後局。「自此破靴黨已如餓虎出林,挨擁入局辦公。巍然董事,扛幫唬詐。」局中「置備刑具,掛牌放告。鄉民具享者接踵而來,或控偽鄉宮威逼,或控土匪搶奪,一一查拿到案審問。」「一切詞訟,悉由局董作主,以錢之多寡,定事之曲直。」鄉民進城需有局頒路憑,「如出城再需進城,小民俱于臂上印一方圖章為記。」局中還遣紳士「清理城邑」,即「分段同該圖地方,往各公館開寫姓名男女數目登冊送局,由捐分給清戶門牌。閱數日一查,照牌點驗,人數不得多少,謂之查門牌。各紳稱本邑巡查紳士。時官兵去攻打江陰,百姓紛紛回家,其曾為賊而不當兵者,呼之為毛裡光,概逐出城,城中漸就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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