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鴻章傳 | 上頁 下頁
一〇


  1862年2月李鴻章所募淮勇陸續抵達安慶,其中有劉銘傳的銘字營,張樹聲的樹字營,潘鼎新的鼎字營,吳長慶的慶字營。銘、鼎兩營出於廬州團練,曾隨六安紳士李元華轉戰多年。樹宇營亦為廬州團練,原系李鴻章父親舊部,其父死後改隸李元華。慶字營是由合肥西鄉解先亮組織的,後為合肥知縣英翰所收編,故稱官團。英翰「主解圩,李(元華)與諸練首勢不能容。英恃官威,李倚練眾,日事抄掠。」李鴻章招募淮勇,採取兼收並蓄方針。據說,曾國藩一見張、潘、劉等人,就非常賞識,吹捧說:「諸君均人傑也,今日之會,天其有意致中興乎?已飭麾下列幾筵,請與諸君聚飲,盡今日歡。」他們在席次「暢談用兵方略,規複計劃,沆瀣相合,有如宿契。」除上述四營外,還有張遇春統帶的春字營。張遇春原是李鴻章在皖北辦理團練時的嫡系部將,後改隸湘軍,從唐義訓轉戰各地。李鴻章奉命招募淮勇,張遇春重歸其節制。

  李鴻章所募淮勇到安慶後,曾國藩「為定營伍之法。器械之用、薪糧之數,悉仿湘勇章程,亦用楚軍營規以訓練之。」2月22日李鴻章移駐安慶北門城外營內,曾國藩親臨祝賀。李鴻章深知淮勇實力單薄,難膺重任。他說:「敝部除張遇春一營外,均系新勇,戰守難恃,遠征異地,若無精兵宿將,立有覆敗之虞」。因此,他懇請曾國藩調撥數營湘勇,以加強戰鬥力。曾國藩既害怕淮勇不堪一擊,又打算憑藉湘軍榜樣「為皖人之倡」,以陶鑄淮勇風氣,因而允其所請,陸續調撥湘勇八營,歸其節制。

  其中有曾國藩親兵兩營,由韓正國統帶,充任李鴻章親兵,開字兩營,借自曾國荃,由程學啟統帶,程系陳玉成部太平軍叛徒,其部下多籍隸兩淮;林字兩營,由騰嗣林、滕嗣武統帶,乃系江蘇巡撫薛煥使之在湖南招募而來,原為4千人,經曾國藩裁汰至千人,編入淮軍;熊宇營由陳飛熊統帶,垣字營由馬先槐統帶,均系奉曾氏之命在湖南所招,原備湘軍部將陳士傑率領,隨同鴻章授滬,因陳氏不願前往,遂撥歸淮軍。所有這些,就是淮軍初創時期的基幹隊伍,共計13營,6千5百人。3月4日李鴻章陪同曾國藩檢閱銘、鼎、樹、慶和程學啟、騰嗣林等營,標誌著淮軍正式建成。

  李鴻章組建淮軍,雖然由於得到曾國藩的支持而較為順利,但也並非沒有遇到困難。其一曰軍心不穩。據李鴻章幕僚周馥說:「時人多以江北巢縣下抵浦口,數百里皆粵賊,重重守禦,南京尚未收復,慮事不濟,先許戎者,臨時多辭退。」其二曰缺乏統將。李鴻章供認:「各營官尚有可用之材,但無統將。楚中諸老雖相愛之甚,竟難以偏稗畀我。沅甫方伯終不欲東,俊臣(陳士傑)廉訪以母老辭。獨立無助,能不愧懼。」其三曰糧餉不繼。李鴻章致函吳煦說,「朝旨疊催起程,惟恐不速。弟亦急欲就道,無如水陸各軍絲毫無可指之餉,行裝難措,舉步維艱。如蒙尊處分惠十余萬金,發給弁勇一兩月行糧,庶可早抵下游,共維全域。」他在寫給李桓的信中表白自己「不得不專盼上海解濟」的苦衷,然而「彼間屢逼寇警,商貨頓滯,當事又搖搖欲動,輒無意迎饋我師,帥已兩次具奏鴻章二月杪成行,其遲延之咎,固難獨任矣。」

  湘淮「本系一家,淮由湘出,尤育水源木本之誼。」因而湘軍和淮軍有著基本的一致性。其一曰「營制餉精皆同」。湘淮軍改革綠營之制,略仿明代戚繼光「束伍」成法,分營立哨。湘淮軍均以營為單位,設營官1員,每營分前後左右四哨,每哨設哨官、哨長各1員,每哨正勇分為8隊,1、5兩隊為抬槍隊,2、4、6、8各隊為刀矛隊,3、7兩隊為小槍隊。刀矛小槍每隊正勇10名,拾槍每隊正勇12名。每隊又置什長、夥勇各1名。每一哨官有護勇5名,夥勇1名。合計每哨官兵共有108名,四哨官兵共有432名。此外營官還有親兵6隊,不置哨宮、哨長,其中1、3兩隊為劈山炮隊,2、4、6各隊為刀矛隊,5隊為小槍隊。各隊均置什長1名,親兵10名,夥勇1名,合計6隊共有72名。連親兵與4哨合計,每一營官統帶504名。綜合一營武力,包括劈山炮2隊,抬槍8隊,小槍9隊,刀矛19隊,共有38隊。每營除正勇外,還額設長夫180名,使之分執粗重之役,俾正勇出征則無誤戰事,平居則致力操防,是謂長夫之制。

  此外,淮軍還因襲了湘軍的薪糧、恤賞、濠壘、營務處、糧台等制度。其二曰兵為將有。湘淮軍「以召募易行伍」,以將帥自招的募兵制代替了兵權歸於兵部的世兵制,從而改變了兵與將、軍隊與國家的關係。湘淮軍以各級將領為中心,先設官,然後由官召兵。後來,李鴻章對李宗羲說:「滌帥與弟,治軍十餘年,皆先選將,而後募營,其營哨須由統將自擇,呼應較靈。」之所以「呼應較靈」,就是因為這種制度使統領、營官、哨官成了大帥的私屬,而弁勇也成了營官、哨官的私兵,「一營之中指臂相聯,弁勇視營、哨,營、哨官視統領,統領視大帥」,全軍只服從曾國藩或李鴻章,完全成了「曾家軍」或「李家軍」。其他省區的將帥固然指揮不了,就是清朝中央也休想直接調遣。

  當然,淮軍從建立之初,就有某些區別於湘軍的特質。其一曰兵將冗雜。湘軍的組建原則是「選士人,領山農」。湘軍將領主要是一些名利蒸心而政治地位不高的地主階級知識分子,其中有科名的多達30人。淮軍則有所不同。李鴻章雖然身為翰林,但卻鄙薄那些以科名相標榜的人。他重視的不是門第身世,而是才能韜略;加之急於成軍,饑不擇食,廣收雜攬,因而在13營淮軍的11位統領中,只有舉人、凜生各1人,其餘多為地主團首、降將、鹽梟、防軍等。這表明淮軍將領的知識結構,比之湘軍將領要差得多。至於淮勇,也不像湘勇那樣以「山農」為主,而多是團勇、降眾。其二曰志在利祿。曾國藩是一位理學家,特別注意對湘軍灌輸反革命思想和進行軍事訓練。拿他的話說,他的治軍要領是「概求吾黨質直而曉軍事之君子將之,以忠義之氣為主而輔之以訓練之勤,相激相劘,以庶幾于所謂諸將一心,萬眾一氣者,或可馳驅中原,漸望澄清。」

  李鴻章一面繼承了曾國藩的衣缽,「辨等明威」;一面以利為義,用功名利祿、子女玉帛誘使將弁為清朝反動統治流血賣命。他認為「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耳,我無利於人,誰肯助我。董子正其誼不謀其利語,立論太高。」因而淮軍」自始至終,俱在貪圖利祿,以騷擾民間為能事。」淮軍既已組成,進軍方式就成了突出的難題。安慶、上海兩地不僅相距遙遠,而且間隔太平天國控制區,要突破太平軍防線,千里躍進上海,其艱險程度是可想而知的。曾國藩原擬水、陸兩種方案。1862年2月24日曾國藩致函吳煦說:「若尊處能辦火輪夾板等船前來迎接,則水路行走較速;若無船來接,則須由陸路穿過賊中,循和州、天(長)、六(合)而達於揚、鎮。」

  上海吳煦、顧文彬和中外會防局的吳雲、應寶時等力主雇賃外國輪船接運淮軍,並與英國駐滬領事和有關洋行籌商,最後議定由麥李洋行承運,擬運兵9千,騾馬軍械攜同入船,總計運費18萬兩。薛煥以費巨為由,拒絕批准。吳煦也隨之動搖,「猶豫未決」。然而顧文彬卻堅持定見,通過吳煦遊說薛煥。吳煦專程拜訪薛煥,轉達顧文彬的意見。薛煥問:「資將安出?」吳煦說』:「顧某任之。」薛煥非常生氣,瞪著眼睛質問道:「顧某有此力耶?」吳煦答道:「貸之洋商得之矣。」薛煥聽後,沉默良久,點頭應允。

  李鴻章雖然極願乘船東下,但卻因軍中有人懷疑「乘夷船越賊境」是否安全,「異論蜂起」,加之久久未聞上海官紳「借用何船,解濟何數」,遂與曾國藩商定「卒陸師循北岸透迄前進」。不料,3月28日錢鼎銘、潘馥自上海乘坐輪船趕到安慶,告以雇妥英輪,擬分3班,每班7艘,潛載淮軍直趨上海。曾國藩起初舉棋不定,第二天與李鴻章反復籌議,才「決計由水路東下,徑赴上海。」

  4月5日首批淮軍韓正國、周良才的親兵營和程學啟的開字營各乘一船,鼓輪東下。第二天,李鴻章登舟起行,4月8日抵達上海。此後淮軍分批陸續乘船東下,至6月上旬13營淮軍全部抵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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