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鴻章傳 | 上頁 下頁


  李鴻章滯留南昌期間,曾給丁未同年沈葆楨(字幼丹)去信詢問福建情況,有意去閩任道員之缺。沈葆楨回信勸阻:「閩事糜爛,君至徒自柱才耳!」另一位丁未同年郭嵩壽(字筠仙)也致函李鴻章,「力言此時崛起草茅,必有因依,試念今日之天下,舍曾公誰可因依者,即有拂意,終須賴以立功名,仍勸令投曾公。」李鴻章「讀之怦然有動於心」。1861年6月25日曾國藩乘機寫信給李鴻章,情詞懇切地請他回營相助:

  閣下久不來營,頗不可解。以公事論,業與淮揚水師各營官有堂屬之名,豈能無故棄去,起滅不測。以私情論,去年出幕時並無不來之約。今春祁門危險,疑君有曾子避越之情。夏間東流稍安,又疑有穆生去楚之意。鄙人遍身熱毒,內外交病,諸事廢閣,不奏事者五十日矣。如無醴酒之嫌,則請台旆速來相助為理。曾國藩敦促李鴻章出山,意在為自己羅致建功立業的助手。李鴻章環顧左右,也確信當今可資「因依」而「賴以立功名」者只有曾國藩,因此捐棄前嫌,於7月13日趕至東流,重新授身曾幕。曾國藩「特加青睞,於政治軍務悉心訓誥,曲盡其薰陶之能亭。」

  §編練淮軍

  古人雲:「時勢造英雄」。重返曾幕的李鴻章雖然算不上什麼英雄,但是急劇變化的時勢卻為他實現夢寐以求的掌握軍權、獨樹一幟的野心提供了良機。

  1861年8月咸豐帝奕詝病逝,其子年方6歲的載淳即位,以載垣、肅順等八人為贊襄政務王大臣。9月湘軍攻陷安慶,曾國藩被賞加太子少保。11月載淳生母慈禧太后勾結恭奈王奕訴發動宮廷政變,殺害和罷黜贊襄政務王大臣,奪取清朝最高統治權。慈禧為載淳舉行登極大典,改明年為同治元年,任命恭親王奕為議政王,主持軍機處和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又稱總署、譯署),隨即宣佈垂簾聽政。慈禧、奕為了鎮壓太平天國,維護清朝統治,進一步依靠漢族地主勢力,任命曾國藩統轄江浙皖贛四省軍務,並節制自巡撫、提鎮以下各員。

  就在上游軍情出現轉機、曾國藩權勢日益烜赫的時候,下游戰局急劇逆轉。太平軍在「合取湖北」、保衛安慶的戰鬥失敗以後,採取西線防禦、東線進攻的方略,擊潰東線清軍,連克浙東、浙西大部分地區,直搗杭州,威逼上海,力圖把蘇浙變成支撐太平天國的戰略基地。上海地處東南前哨,是全國最大的商業城市和中外反革命蟻聚的巢穴。上海官紳面對太平軍的淩厲攻勢,惶惶不可終日,一面倡議向英法等國「借師助剿」,建立中外會防局,加強華爾常勝軍;一面派代表到安慶向曾國藩乞師求援。他們效法春秋時被吳國攻破的楚國貴族申包胥到秦庭痛哭求救故事,於11月18日派法部主事錢鼎銘等乘外輪到達安慶,晉見曾國藩,呈遞滬紳公啟私函,並「縷述上海將怯卒惰、旦夕不可恃狀」,聲淚俱下,叩頭乞師。曾國藩既顧慮上海「地僻遠,即有急,聲援不相達」,又深感手下「無兵可分」,因而未敢冒然應允。錢鼎銘探知李鴻章是曾國藩親信幕僚,便登門拜訪,並誘之以利曰:

  「滬濱商貨駢集,稅厘充羨,餉源之富,雖數千里腴壤財賦所人不足當之,若棄之資賊可惋也。」李鴻章為之所動,幫助錢鼎銘等勸說曾國藩。11月21日曾國藩在日記中寫道:「少荃商救援江蘇之法,因錢茗甫鼎銘來此請兵,情詞深痛,不得不思有以應之也。」當然,曾、李之所以決定出兵「救援江蘇」,並非由於錢氏「情詞深病」,而是基於政治、軍事、經濟等實際利益的考慮。當時湘軍正在西線順江東下,威逼太平天國首都天京,分兵援滬,「由下搗上」,就可以造成東西兩線互相配合分進合擊之勢,迫使太平軍陷於兩面作戰的困境。「上海為蘇杭及外國財貨所聚,每月可得厘捐六十萬金,實為天下膏腴」。分兵援滬,既能控制餉源重地上海,保證每月可得白銀10萬兩濟軍;又能謀取避處海隅、無所作為的薛煥的江蘇巡撫桂冠。

  因此,曾國藩對領兵援滬的入選問題,作了周密安排,起初決定派其弟國荃前往,繼而改為以國荃為主帥,輔之以李鴻章、黃翼升。不料,12月31日曾國藩按到其弟拒絕援滬的信,不得不派李鴻章先行。據說李鴻章「欣然以肅清自任。曾笑曰:『少荃去,我高枕無憂矣。惟此間少一臂助,奈何?』李堅請赴申。」這種變化,為李鴻章創立淮軍從而掌握兵權、控制餉源重地上海、登上江蘇巡撫寶座開闢了道路。夢寐追逐「駟馬高車」的李鴻章自然喜出望外,以為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不過,李鴻章一面躊躇滿志,一面憂心仲忡。他既深知「此行險阻艱危當備嘗之」,「成否利鈍」實難預料;又害怕遭致同僚、尤其是曾國荃的忌恨。他特地致函曾國荃,故作姿態:

  東吳請兵之使數至,師門始以麾下得勝之師允之。嗣因內舉避親,複以下才應詔。鴻章庸陋,豈知軍國大計,近年跧伏幕中,徒党星散,立時募練其何能軍?幸疊次寄諭,催令吾丈同赴下游。當代賢豪投契之深,無如麾下,師資得借,懦夫氣增。乃竊聞侍坐之言,似我公無意東行。鴻章欲固請之,未知有當於高深否耶?

  李鴻章招募淮勇,乃系秉承曾國藩意旨。曾國藩意在「創立淮勇新軍」,「以濟湘軍之窮」。當時主要是打算解決戰線延長和湘軍兵力不足的矛盾。早在1860年8月曾國藩在《複奏統籌全域折》中,就提出了編練淮勇問題。因為咸豐命都興阿督辦揚州軍務,令湖北派撥精兵即刻馳往。曾國藩認為「事多窒礙」,難以如願,不如「用楚軍之營制,練准徐之勇丁」,切實可行。這可以說是籌議淮軍的先聲。1861年12月曾國藩基於同樣的考慮,讓李鴻章招募淮勇,組建援滬之師。

  李鴻章受命之後,考慮到「徒黨星散」、「立時募練」困難重重,而廬州一帶舊有團練較為強悍,自己對當地人情也較為熟悉,所以決定羅致並改編廬州一帶舊有團練,組建淮牢。他並沒有返歸故里,而是坐鎮安慶,通過派人或通信等辦法,徵召廬州一帶舊有團練。12月12日他寫信給自己的學生、當地的團首潘鼎新說:

  帥(曾國藩)意將令閣下照湘軍營制募練五百人,其口糧與張山樵(張遇春)之淮勇一律。所慮楚軍不用長杆火槍,專用抬炮小槍,輕重大小,毫不參差,步伍連環,須有約束,閣下所部,未必即能降心相從耳。如願習此間隊伍紀律及紮營之神速,請賜回示,再行專劄調赴皖省,勤加訓練。楚軍招募,准領槍炮、器械、帳棚,起程時支小口糧,勇夫每日給錢百文,到營點名後給大口糧。前寄上營制刊本,可覆按照請也,……餘屬振軒(張樹聲)詳致下一。張樹聲時在安慶,他前往安慶可能與籌議淮軍有關。據說,在合肥諸多團練中,張氏之團聲勢獨隆,隱為盟主。一日張樹聲召集各圩團首密議說:

  吾皖中諸豪,振臂一呼,舉足誠足重輕;但是時曾湘鄉開府治軍,天下屬望,少荃先生佐幕持籌,足為吾輩先容,盍馳書致意,如覘出處乎?大家表示贊成,於是張樹聲致書李鴻章,表達投效之意。曾國藩看到這封信,甚為驚歎,公然把張樹聲比喻為渡江北伐匈奴的東晉名將祖逖,說「獨立江北,今祖生也。」曾、李決定「創立淮勇新軍」後,李鴻章特邀張樹聲前來面商一切,並請他轉交致潘鼎新手書。張樹聲不僅自己募勇相從,而且還左提右摯,動員劉銘傳等「各建旗鼓」。由於曾、李決定招募淮勇和廬州舊有團練上書請纓,雙方一拍即合,因而僅僅兩月之間,李鴻章就成軍數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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