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鴻章傳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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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清廷批准湖廣總督官文根據胡林翼之請而提出的建議,命曾國藩入川防堵石達開部太平軍挺進四川。胡林翼本來打算借此為曾氏謀取川督一職,並確保湖北餉源。不料清廷只令曾氏援川,卻不肯授予地方實權。曾國藩自然不願前往,複奏「兵力太單,難以人蜀,且景鎮未克,不可這行抽動」。李鴻章支持曾國藩,函請督辦皖南軍務張芾奏留曾國藩守贛。3月由於清廷催促,曾國藩只得帶領李鴻章等幕僚擬經鄂人川,行至武穴,又接到官文關於「已奏請會剿皖賊」的通報。 原來胡林翼鑒於曾國藩沒有撈到川督一職和石達開軍鋒業已南指,「蜀中無事」,便說通官文奏准曾氏暫緩入川,全力圖皖。9月曾、李先至黃州會晤胡林翼,後抵武昌晉見官文,商討行止,決定四路進兵安徽的計劃,而其中心目標則是奪取安慶。曾國藩負責從宿松、石牌進取安慶一路。11月李鴻章奉旨授福建延建邵遺缺道。曾國藩看到李鴻章「新放福建道,無缺可補,進退頗難自決」,便以「贊襄需人」為由,奏准把他繼續留在戎幕,隨即帶著他自黃州東下援皖,駐軍安徽宿松,與屯軍太湖、潛山的陳玉成部太平軍相峙。 1860年初,清廷基於「上下夾攻,南北合擊」太平天國的戰略決策,命令江南大營和湘軍分別圍困天京和「進攻安慶,分搗桐城」。太平軍為了擺脫兩面作戰的不利局面,採取了先救天京、後保安慶的方針。是年5月李秀成、陳玉成聯軍一舉擊潰江南大營,隨即揮軍東指,挺進蘇杭。江南北大營本來是咸豐與曾國藩矛盾的產物。咸豐既要依靠曾國藩對抗太平軍,又不肯給他以軍政實權。 咸豐的計劃是湘軍出力,江南北大營收功。江南北大營的相繼覆滅,使咸豐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咸豐不得不全力依靠曾國藩來支撐危局,於6月初給他兵部尚書銜、署理兩江總督的軍政實權。8月實授兩江總督。此間,曾國藩曾奏保李鴻章為兩淮鹽運使,黃翼升為淮揚鎮總兵,籌辦淮揚水師。清廷卻只任命黃翼升為淮揚鎮總兵,沒有授予李鴻章兩淮鹽運使一職。李鴻章吃了一記悶棍,抑鬱寡歡,暗自嗟歎,只得繼續留在曾氏幕中。 正當李鴻章出任兩淮鹽運使的美夢破滅之際,太平軍對上游的湘軍發動了聲勢浩大的鉗形攻勢,分兵南北兩路,沿江西上,「合取湖北」,會師武漢,以救安慶。這次攻勢確實打中了曾國藩的要害。當時曾國藩把湘軍主力集結在安慶及其周圍地區,以武漢為中心的湖北防務非常空虛。然而湖北卻是湘軍的戰略基地,武漢尤為全域根本。太平軍「合取湖北」,把戰火引向敵人後方,避敵主力,打其虛弱,攻其必救,既可解安慶之圍,又能殲滅湘軍主力。曾國藩膽顫心驚,立即採取應變之策。他針對太平軍西征的戰略意圖,決意不撤皖圍之兵以援鄂,反而督軍猛攻安慶,企圖追使太平軍儘快地從上游回顧下游,並進行決戰。他把所謂旋轉乾坤的賭注,全押在安慶圍點打援上面了。南路西征太平軍路經皖南時,曾經攻佔甯國、徽州等地,並「環繞祁門作大圍包抄之勢」,致使坐困祁門的曾國藩「日在驚濤駭浪之中」。 這時曾國藩除了遭致太平軍的環攻外,還遇到北上「勤王」和祁門內訌兩個棘手的問題。1856年英法聯軍發動侵華戰爭,即第二次鴉片戰爭。1860年9月英法聯軍攻佔天津,直逼北京城下。咸豐在逃往熱河途中,命令曾國藩速派湘軍悍將鮑超帶兵北援。曾國藩一時舉棋不定,因為北援事關「勤王」,無可推諉,但又想留下鮑超所部對抗太平軍。他召集文武參佐討論對策,要求每人提出一種方案,結果多數人主張派兵人衛,只有李鴻章力排眾議,說「夷氛已迫,人衛實屬空言,三國連衡,不過金帛議和,斷無他變」,而「楚軍關天下安危,舉措得失,切宜慎重」,主張「按兵請旨,且無稍動。」 李鴻章認為英法聯軍業已逼近北京,「入衛實屬空言」,英法聯軍之役必將以「金帛議和」而告終。危及大清社稷的不是英法聯軍,而是造反的太平軍。湘軍「關天下安危」,應把刀鋒對準太平軍。至於北援,應「按兵請旨」,靜待時局之變,曾國藩深受啟發,一面上疏冠冕堂皇地表示:「鮑超人地生疏,斷不能至,請于胡(林翼)、曾(國藩)二人酌派一人進京護衛根本」;一面在實際行動上採取拖延觀變戰術。結果不出所料,11月便接到「和議」已成、毋庸北援的廷寄。這表明李鴻章、曾國藩和整個清朝封建統治者在階級利益和民族利益發生矛盾時,堅持對外妥協、對內鎮壓的方針,乃是其階級本性所使然。 李鴻章雖然協助曾國藩度過了北上「勤王」的難關,但卻促進了祁門內訌。曾國藩早就指出:「徽畏外寇,祁優內訌。」李鴻章對曾國藩駐守祁門一舉,向來持有異議。隨著太平軍環攻不已,祁門形勢日益艱險,湘軍上下要求曾國藩移師的呼聲高漲起來。李鴻章認為「不如及早移軍,庶幾進退裕如」,曾氏不從。李鴻章再三陳說,曾國藩氣憤地聲稱:「諸君如膽怯,可各散去。」李鴻章主要著眼於軍事,斷言祁門為「絕地」,不宜久留。當然,「膽怯」也確是他勸說曾氏「及早移軍」的動因之一。曾國藩並非不懂祁門在戰略全域上對湘軍毫無特別重要意義,他之所以駐守祁門,主要是做給令其督軍徑赴蘇常的咸豐看的一種姿態。因而「誓死守」,「諸將皆諫弗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曾、李又因李元度問題發生爭執。李元度(字次青)是曾國藩「辛苦久從之將」,曾國藩在靖港、九江和樟樹鎮敗績後的艱難歲月中,曾經得到李元度的有力支持。 曾國藩自稱與李元度的「情誼之厚始終不渝」。李元度擅長文學而不知兵,只因曾國藩私情薦舉,才升任徽甯池太廣道,領兵駐防徽州。當太平軍李侍賢部來攻時,李元度違反曾國藩堅壁自守的指令,出城接仗,一觸即潰,徽州易手。李元度徘徊浙贛邊境,經久不歸,後來雖然回到祁門,但不久又私自離去。曾國藩悔恨交加,決定具疏劫之,以申軍紀。曾國藩此舉,本來無可厚非,但文武參佐卻群起反對,指責他態恩負義。李鴻章「乃率一幕人往爭」,聲稱「果必奏劾,門生不敢擬稿。」曾國藩說:「我自屬稿」。李鴻章表示:「若此則門生亦將告辭,不能留侍矣。」曾國藩生氣地說:「聽君之便」。1 0月25日曾國藩在日記中寫道:「日內因徽州之敗,深惡次青,而又見同人多不明大義,不達事理,抑鬱不平,遂不能作一事。」從曾國藩手書日記原稿看,曾國藩在「而」與「又見」之間,圈掉「少荃」兩字,他的原意可能要寫「少荃不明大義,不達事理」。其實,曾氏對李鴻章的批評是切中要害的。 曾國藩堅持己見,終於將李元度彈劾去職。李鴻章鑒於自己意見被拒和祁門奇險萬狀形勢,便憤然辭幕,離開祁門,打算返回南昌哥哥家中。據說李鴻章途次曾走訪胡林翼,說明辭幕原委。胡氏語重心長地勸道:「君必貴,然願勿離滌生,君非滌生易以進身?」李鴻章剖露心跡說:「吾始以公為豪傑之士,不待人而興者,今乃知非也。」李鴻章此時此地惜故他往,使曾國藩極為惱怒,並得出了「此君難與共患難」的結論。胡林翼寫信勸說曾國藩:「李某終有以自見,不若引之前進,猶足以張吾軍。」曾國藩經過冷靜思考,認為胡林翼的看法很有道理,便於1861年3、4月間寫信給李鴻章,請他出任南昌城守事宜,以抗拒南路西征太平軍。 李鴻章也未割斷與曾國藩的聯繫,直接寫信勸說或請胡林翼代勸曾國藩從祁門「及早移軍」,「先清江西內地」。胡林翼支持李鴻章的主張,特地寫信給曾國藩說:李鴻章之議「頗識時務」,左宗棠移駐九江之策「亦握形勢」,「然丈未必採納。能於湖口、東流駐使節,聯絡南北兩岸之兵氣,乃合使節之體裁,且功效必大。」他甚至委婉地批評曾國藩因小失大,不顧戰略全域。他寫道:「使節兼三江非專為宣歙而設也。……握大符當大任以力肩大局為義,二三邑之得失不足較也。」曾國荃也馳書相勸,說「株守偏陬無益,宜出大江規全域」。曾氏喟然從之,移節東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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