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鴻章傳 | 上頁 下頁


  李嘉端「任事太銳,思慮恐難周詳」,並且與周天爵氣機不通,呼應不靈。特別令人優慮的,是一省之中三帥並立,各爭雄長,「事權不一」,「動多掣時」,加之兵力單薄,而安徽「門戶太多,處處空虛」,實難抵禦造反農民的進攻。袁甲三的分析,可謂中肯之論。當時安徽外有建都南京的太平天國的威逼;內有風起雲湧的以撚黨為主體的群眾反抗鬥爭。1853年5月李嘉端向咸豐訴苦說:安徽各地「土匪嘯聚,少者數百人,多者數千人,一股甫平,一股又起,幾無完善之區。」但全省能夠動用的兵額卻不過4千餘人,「加以調遺潰散之餘,兵力益形單弱」。像廬州這樣的重鎮,也只有守兵50餘名,「其招募之勇一千餘名,未經訓練,器械不齊,斷難任以防剿;又以經費不充,大有欲散之勢。」

  安徽也同江南其他某些階級鬥爭激烈的省區一樣,地主士紳紛紛舉辦團練,站到反對農民鬥爭的最前線。其中兇悍著名的有:桐城馬三俊,廬江吳廷香、吳長慶(字筱軒,世襲雲騎尉出身)父子,合肥張樹聲(字振軒,廩生)和張樹珊(字海珂)兄弟、周盛波(字海舲)和周盛傳(字薪如)兄弟、劉銘傳(寧省三)、潘鼎新(字琴軒,舉人)、解光亮、李鶴章等人。據說「廬郡團練整齊」,同遠在京師的李文安有著密切關係。他基於階級本能,「寄信回裡,勸諭鄉人先為恩患預防之計」。團練頭子們築圩練兵,自稱圩主,所謂「寇至則相助,寇去則相攻」,有的「藉團練之名,擅作威福,甚至草管人民,搶奪民財,焚掠村莊,無異土匪」。

  抵達廬州的李鴻章,面對這樣內外交訌的局面,內心的震動是可想而知的。他雖然血氣方剛,有意大顯身手,力挽狂瀾,但怎親自己無權、無兵、無餉,又系儒生從戎,對軍事一竅不通,因而展望前途,憂心仲忡。他先入周夭爵幕。是時太平天國正忙於鞏固南京周圍的陣地,尚未派兵北伐,西征;而安徽境內的撚軍卻一躍而起,成為當地抗清的主力。

  撚軍原稱撚黨,撚党起于清朝初年,本為淮河兩岸以窮苦群眾為主體的反抗封建壓迫的結社,以後逐漸擴展到山東、河南、蘇北等地。「河南之歸、陳、南、汝、光,江蘇之徐,山東之充、沂、曹所在有之,而安徽之鳳、潁、泗為甚,鳳、潁所轄蒙、毫、壽為尤。」成員有農民、鹽販、船夫、漁夫、手工業工人、饑民、流氓無產者、裁撤兵勇和知識分子等等。起初主要從事抗糧、抗差、吃大戶、殺富濟貧等經濟鬥爭,沒有明確的政治綱領。活動時往往數十人或數百人為一股,謂之一撚。各部自號為撚,不相統一。各部首領通稱撚頭或趟主,而撚眾「居則為民,出則為撚」。

  隨著太平軍躍進長江流域,安徽、河南等地的貧苦群眾紛紛結撚響應,開展反清鬥爭,從而使撚党迅速地向撚軍轉化。奉命「專司防剿」的周天爵,便把「剿辦」皖北撚軍、防止其與太平軍聯合放在首位。追隨周天爵的李鴻章,也自覺地把刀鋒指向了皖北撚軍。李文安在家書中曾說:「疊接家信,家鄉土匪滋擾,幸團練辦有眉目,稍得安靖。……鴻兒隨敬修(周天爵字敬修)撫軍剿辦土匪,現未得信,勝負若何,弟甚懸注。」這表明李文安既站在造反群眾的對立面,又擔心自己兒子受到造反群眾的懲罰。可惜的是,造反群眾沒能擊斃李鴻章,反而被這個劊子手投入血泊之中。

  李鴻章隨同周天爵主要參予了兩次較大的絞殺撚軍的戰役。

  一次是鎮壓定遠陸遇齡起義。定遠為九省通衢,撚軍活躍地區。

  陸遐齡(約1803—1853)是定遠縣荒陂橋旗杆村(現屬長豐縣沛河鄉)人,為地主家庭出身的武秀才,因受到某個案件株連被關押在安慶監獄。1853年2月太平軍首克安慶,把他從監獄中拯救出來,並派他返回定遠組織群眾起兵響應。約在3月上旬,陸在家鄉造反,豎立「隨天大王百戰百勝等旗」,聚眾萬余,打擊土豪,抗擊清軍。據時人記載,定遠知縣督兵進犯,「兩戰兩敗」,而城內團練,更「事同兒戲」,甚至公然乘機漁利,「有用竹槍一支,開支公項八百文者」。是時,合肥夏村夏金書聯絡陸遇齡「約期大舉」,南北呼應。李鶴章聞訊,立即率領團練百餘人前往圍捅,殺害金書父子,解散千餘,「增立東北鄉團防」,堵塞了陸遐齡南下的通路。接著李鴻章、李鶴章督團隨同周天爵在定遠荒陂橋、壽州東鄉等地擊敗陸遐齡起義軍。4月中旬周天爵誘捕並殺害了陸遐齡父子。周天爵奏獎李鶴章六品銜。

  另一次是鎮壓多達4千親人、活躍于潁州、蒙城、毫州交界地區的陳學曾、紀黑壯起義。據記載:

  (咸豐三年三月)有巨撚陳學曾、紀黑壯等嘯聚潁州之王市集,官軍節次被挫,周天爵率編修李鴻章督團堵剿。

  5月初安徽巡撫李嘉端行抵廬州,不久即將李鴻章從周天爵處調來,協辦團練。這位新任皖撫,把「靖內變而禦外侮」作為首要任務。所謂「靖內變」,就是鎮壓境內以撚軍為主體的群眾鬥爭。所謂「禦外侮」,就是堵截太平軍進入安徽。其實,本地的造反群眾已經搞得他們顧此失彼,疲於奔命,哪還有什麼力量阻止太平軍破門而入呢?就在李嘉端行抵廬州不久,太平天國先後派兵大舉北伐和西征,而安徽則首當其衝。率先挺進安徽的,是以林鳳祥、李開芳為首的北伐軍。5月10日北伐軍佔領滁州,18日北伐軍攻克臨淮關,直逼鳳陽。面對北伐軍的淩厲攻勢,李嘉端等膽顫心驚,寢食難安,哀歎:「現在鳳陽以南均無重兵,各城團練亦單,一無足恃。」因而一面籲請咸豐速調江西、湖北官兵趕赴廬州救應,「並堵賊回竄之路」;一面表示要「號召兵勇親援鳳陽」。他令候補直隸州知州李登洲帶勇3百先行,繼令戶部主事王正誼于梁園鎮會合李鴻章,「號召練勇,勸借軍餉」,他隨後帶兵2百余名陸續進發。

  5月28日北伐軍一舉攻下鳳陽。剛剛帶勇進至定遠、鳳陽交界的李登洲,忽聞鳳陽失守,手下「民夫盡逃」,又怕所帶合肥鄉勇「恩歸驟散」,於是率部慌忙退卻。李嘉端「一籌莫展,五內如焚」,踟躕於護城驛。他雖然沒有勇氣率兵直逼鳳陽,但又「不能不虛張聲勢」。他令王正誼、李鴻章「分諭各團首,自店埠至麻布橋排日點驗練勇,使槍炮之聲聯絡不絕。」只是由於北伐軍繼續北上,並沒有揮師南下,李嘉端、李鴻章才得以逃脫滅頂之災。

  正當北伐軍挺進豫皖邊界之際,胡以晃等統率的西征軍又長驅入皖。6月10日北伐軍和西征軍分別佔領毫州和安慶,使李嘉端等陷於兩路牽制、腹背受敵、風聲鶴唳、遠近惶惶的窘境。雖然北伐軍不久即棄毫州,攻人河南,但是安慶卻變成西征軍的大本營。此後一連四個月,西征軍採取南攻北守的方針,兵鋒直指江西,而在皖北則沒有什麼大規模軍事行動。李嘉端為了阻止西征軍北上奪取廬州,進而與北伐軍會合,慌忙派遣張印塘、李鴻章分別帶勇駐防集賢關和運漕、東關。集賢關係安慶北面的重要戰略據點。運潛、東關既是巢湖一帶和廬州門戶,又是漕糧的集散地和運輸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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