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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張良靠近劉邦耳邊,輕聲表示:「目前我們正困處于此,根本也沒有力量阻止韓信自立為齊王啊!大王不如答應他的要求以便暫時安撫住他,否則可能會讓他產生叛變的意念呀!」

  陳平也建議:「如今韓信聲望高、勢力大,正是需要拉攏他的時候呀!否則過去的恩情都要前功盡棄了。」

  劉邦立刻醒悟,但剛剛自己已表明不同意了,如果此時轉得不夠技巧,反而會讓韓信知道自己是迫不得已才答應的。

  說過的話既然不能改變,劉邦靈機一動,隨即把口氣遲緩了下來。

  「這傢伙也真是的,大丈夫既能平定諸侯,理應為真王,幹嘛還要作假王呢?」

  所謂的假王是暫時代理的意思。

  為了彌補剛才的失態可能被使者看在眼裡,劉邦特別派張良持印綬代替劉邦前往齊國,正式晉封韓信為齊王,並且指示他即日出兵南下攻打楚國的東北防線,以逼迫項羽撤軍自衛。

  §項羽派使遊說韓信

  龍且的敗亡使項羽不得不正視問題。

  他一向看不起韓信,想不到自己最得意的「右手」卻被韓信連根斬斷。

  韓信如果領齊軍南下,項羽大本營的彭城立刻遭到直接威脅,這可不是彭越在梁地的遊擊隊所可比擬的。

  彭越不過疥癬之患,韓信可是心腹大患啊!

  項羽很想火速擊敗劉邦,再率大軍回去和韓信一決生死,這才是西楚霸王一向的英雄本色。

  可惜劉邦一直以靜制動,堅守不出,讓項羽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況且劉邦緊控敖倉糧秣,其後勤補給可謂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相反地,項羽的糧食已沒剩多少了。

  項羽深知此時惟一的生機是全力和劉邦拼戰,絕不能分神去管韓信的事,因此不得不用安撫的方法來解除韓信在背後的蠢動。

  但有誰能說服韓信呢?

  盱眙人武涉自願前往。

  由於盱眙在韓信家鄉附近,武涉自認對韓信頗有瞭解。加上他年少時曾苦學縱橫術,對遊說還頗有心得,因此他投入項梁帳下,希望能憑三寸不爛之舌而揚名立萬。

  但自從項羽當家以來,根本是「天地之間,唯我獨尊」,一點也用不著和別人協調,使武涉的「縱橫術」幾乎要生銹了。

  現在機會來了,武涉自然急著想去發揮一下自己的長才。

  「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韓信了,我一定可說服他歸附大王!」

  但項羽仍不願讓步太多,他強硬地指示武涉:「絕對不可以傷害楚國的威望,要讓韓信能心服我們啊!」

  為顯示楚國力量,項羽便組成一個千人的龐大使節團,浩浩蕩蕩地向齊國出發。

  §理性訴求不如感性認同

  武涉想以合理性的利害來說服韓信。

  他以同鄉名義求見韓信,韓信也坦然地接見了武涉。

  韓信與同鄉又曾是同事的武涉雖無深交,但也不是完全不認識,何況他又是楚王項羽的正式來使,自然也得以禮待之。

  武涉希望以道理來說服韓信,以顯示楚軍的正統立場。他的遊說論點大致如下:

  一、楚漢相爭的責任在劉邦

  秦國因暴政而為諸侯聯合滅亡,雖然項羽功勞最大、力量最強,但他卻未以天下為自己獨有,反而依功勞大小而分封疆土給諸侯王,終使天下太平、士卒同休。

  但劉邦卻興兵佔領三秦土地,更引兵出關而襲擊楚王,想要盡吞天下為私有。如此貪圖無厭的人實不值得韓信為之效勞,亦將為天下人所唾棄。

  二、劉邦為人忘恩背義,不可深交

  彭城大戰時劉邦被擊得潰敗,性命本已在項羽手掌中,後因項羽憐惜昔日交情而放他一馬,劉邦才得以逃生。想不到劉邦仍再度背約,又不斷偷襲項羽,這種領袖是絕對不可以信賴的。

  三、劉邦對韓信只是利用而已

  韓信雖以為自己和劉邦交情頗深,而盡力為劉邦作戰立功,但總有一天仍會被出賣的。

  劉邦所以仍重用韓信,並非尊崇其才華,而是因為韓信還有對付項羽的利用價值。

  四、楚漢相爭,韓信的立場將決定勝負

  征服齊國之後,韓信的力量已不亞于項羽和劉邦,投向項羽則項羽贏,投向劉邦則劉邦贏,因此韓信不宜妄自菲薄,應以自己將來的利害來作決定。

  但以劉邦的自私個性,萬一項羽輸了,韓信將是他下一個攻擊的目標。

  五、建議韓信背棄劉邦,取得獨立地位,三分天下

  韓信既然有這份實力,便應脫離劉邦屬下將領的地位,甚至可結合項羽去和劉邦談判,三分天下而共為諸侯王。

  最後,武涉更表示現在是最好的時刻,如果喪失此機會,將一輩子隻成為劉邦的部屬,這絕不是一位智者應有的決斷啊!

  武涉的論斷雖頗有道理,但從語氣上卻已明顯看出項羽的弱勢及危機。就算他刻意的掩飾包裝,但內在的心虛仍然表露無遺。

  韓信雖是軍事天才,但由於出身卑微,早年長期看人眼色而存活,因此從來就沒有自己當「老闆」的念頭。他最多只希望找到一個識才的主人,建立大功勞以出人頭地,得到他人的激賞和尊敬便可以了。

  對劉邦的破格提拔,韓信是真正銘感於心的。

  因此,他很坦然地對武涉表示:「我當年臣事項羽,官位不過是個郎中,職務也不過是執戟的護衛,講的話得不到重視,建議也從未得到採行,不得已下我才背離楚王而投奔漢王。

  「漢王卻授我上將軍印緩,並給我數萬軍隊,將他的衣服賜給我,將他的餐食和我分享。他還對我言聽計用,讓我有機會發揮自己的才學,也才能得到今天的地位,這是何等的恩情呀!

  「背叛親信自己的人,是非常不祥的行為。對漢王的恩情,我是至死不會改變的,請為我辭謝項王的好意!」

  看到韓信堅決的態度,武涉深知踢到了「鐵板」,只好狼狽地回去向項羽覆命。

  §韓信陣營內的造反派

  武涉的遊說雖失敗,但卻引發了韓信陣營的核心分子開始對劉邦有二心的念頭。

  這個主張的領導者便是韓信的首席參謀蒯徹。

  蒯徹其人,史料中有時也稱之為蒯通,他來自洛陽郊區一個叫作蒯町的地方。

  洛陽也是縱橫大家蘇秦的故鄉,蒯徹天生便是個縱橫迷,認為可以用自己的智略名揚天下。

  當時勸告韓信不必理會酈食其安危,直接渡河攻擊齊國的便是蒯徹。

  蒯徹非常看好韓信,他認為這個世界上惟一能硬碰硬地面對項羽的就只有韓信。

  他最無法認同的是韓信對自我創業不感興趣,身為戰爭天才卻不想爭奪天下,在亂世裡實在令人想不通。尤其韓信天真般地相信劉邦,一點也不像是個富於謀略的將領,這也讓蒯徹痛心不已。

  「那個不守信用的漢王竟會是將軍的崇拜偶像,真令人不解。」

  聽過武涉的議論,其中隱約透露項羽的弱勢,蒯徹更是確定韓信已是天下第一強者。

  「天下之權(爭奪輸贏關鍵)在韓信!」

  蒯徹年輕時曾浪跡各地,尋求機會,因而學得相人術。在科學尚不發達的時代,這種根據統計學得來的「相術」,其判斷及猜測的正確度令人吃驚,也很容易使人著迷。

  很多知識分子對「相人」都有一套。

  武涉的說辭對韓信也是種震撼,蒯徹知道韓信內心也必有很多的矛盾和衝突。

  「這是說動他最好的時刻了!」

  蒯徹看到韓信在王座上陷入了沉思,他輕輕地走過去,韓信也抬頭瞪著蒯徹,臉上露出詢問的表情。

  蒯徹笑容滿面地對韓信說:「君王,有件事我非稟奏不可!」

  「哦,有什麼事嗎?」

  「我曾學過相術,您最近的身體有很大的改變,真是不可思議啊!」

  「哦,真的嗎?」

  「如果由君王的面相來看,不過封為諸侯王而已,但以君王的背向則貴不可言啊!」

  「這是什麼意思呢?」

  「君王的背相顯示天下著三分,君王必保有其一,將成為天下的主人!」

  「你是說我應聽從武涉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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