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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至於東漢人以黃憲擬顏子,謂「叔度汪汪如千頃波,澄之不清,擾之不濁,」此特是一種虛空的局度氣象,殆只以名利不入其心為能事,既不見約禮內聖之功,更不論博文外王之大矣。

  子謂顏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吾未見其止也。」(九)

  今若以顏子直擬孔子,不幸其短命而死,其學問境界當亦在孔子四十不惑上躋五十知天命之階段,而猶有「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如有所立卓爾」之歎。在顏子之瞻仰于孔子之為人與其為學者,正猶天之不可階而升。故曰:「雖欲從之,末由也己。」(九)果使顏子更高夀,年逾五十以上,其學日進,殆亦將在如孔子「人不知而不慍」,「知我者其天歟」這境界,而惜乎其未達此境。然後欲尋孔子之學,則正當以顏子為階梯。

  左傳哀公十五年:

  衛孔圉取太子蒯之姊,生悝。太子在戚,入適伯姬氏,迫孔悝強盟之,遂劫以登臺。衛侯輒來奔。季子將入,遇子羔將出,子羔曰:「弗及,不踐其難。」

  季子曰:「食焉不辟其難。」子羔遂出。子路入,曰:

  「太子焉用孔悝。雖殺之,必或繼之。」且曰:「太子無勇,若燔台半,必舍孔叔。」太子聞之懼,下石乞盂敵子路,以戈擊之,斷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孔子聞衛亂,曰:「柴也其來,由也死矣。」

  子羔,孔子弟子商柴,為衛大夫,遇亂出奔。勸子路,政不及己,可不踐其難。子路時為孔悝之邑宰,孔悝見劫,故往救之。孔子固不予輒之拒其父,然蒯之返而爭國,孔子亦不之許。子羔為輒遠臣,並不預聞政事,孔子知其不反顏事蒯,必能潔身而去,故曰柴也其來。子路為救孔悝,孔子知其不畏難避死,必將以身殉所事,故曰由也死矣也。

  檀弓:

  孔子哭子路於中庭。有人吊者,而夫子拜之。既哭,進使者而問故。使者曰:「醢之矣。」遂命覆醢。

  公羊傳:

  顏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子路死,子曰:

  「噫,天祝予。」

  孔門前輩弟子中,子路年最長,顏淵年最幼,而同為孔子所深愛。大抵孔子在用世上,子路每為之羽翼。而在傳道上,則顏淵實為其螟蛉。今兩人俱先孔已亡故,此誠孔已晚年最值悲傷之事也。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十三)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六)

  仲弓在德行科,名列顏閔之次,孔子許其可南面。

  而荀卿常以孔子子弓交稱,是亦孔門前輩弟子中之高第。其仕季氏,當亦在孔子老而反魯之後。冉有、子路同仕季氏,或子路去衛而仲弓繼之,今不可詳考矣。

  孔子固未嘗禁其門入之出仕于季氏,唯如冉有為之聚斂,乃遭斥責。然仲弓必是仕于季氏不久,故無表白可言。凡季氏之所用,如子路,如子貢,如仲弓,皆不能如冉有之信而久,而諸人間之高下亦即視此而判矣。

  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

  「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十二)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

  對曰:「然,非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十五)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熟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

  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五)

  子貢僅少顏洲一歲,同為孔子前期學生中之秀傑,列言語科。孔子自衛反魯,子貢常為魯使吳齊。左傳多載子路、冉有、子貢三人之事,而子貢為尤多,然亦不得大用。孔子問其與回孰愈,又稱吾與汝俱弗如,見孔子於兩人皆所深喜。孟子曰:「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樂也,而王天下不與焉。」孔子晚年反魯,其門牆之內英才重疊,其對教育上一番快樂愉悅之情,即從吾與女弗如一語中亦可想見。子貢以聞一知二與顏子聞一知十相比,故孔子又告之以一貫之道也。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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