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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其時,魯雖不用孔子,猶以大夫待之。故孔子亦自謂以吾從大夫之後也。冉子仁于季氏,每退朝,仍亦以弟子禮來孔子家,故也子問以今日退朝何晏。又謂若有國家公事,我必與聞之也。

  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子曰:

  「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十一)

  孟子:

  冉求為季氏宰,無能改於其德,而賦粟倍他日。

  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孔子之歸老于魯,後輩弟子從學者愈眾,如子游、子夏、有子、曾子、子張、樊遲等皆是。孔子謂小子鳴鼓攻之,當指此輩言。魯政專于季氏,冉有見用,竟不能有所糾正,故孔子深非之也。

  冉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

  「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六)

  冉有在孔門,與季路同列為政事之選。孔已告季康子,「由也果,求也藝,于從政乎何有?」(六)孔子又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一一)是在孔門,冉有常得與子路並稱。今季氏既重用冉子,孔子極望冉子能挽季氏于大道,而冉子自諉力不足。然果能說孔子之道,不能改季氏之德,則惟有恝然去之。今既不能恝然去,而又盡其力以助之。

  此孔子所以稱其畫,又稱其退也。見道在前,畫然自止,逡巡而退,非無其力,乃無一番堅剛進取之志氣耳。冉有既不符孔子所望,於是孔子晚年之在魯,在政事上所有之抱負遂亦無可舒展。

  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二)

  中庸:

  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

  其時,世卿持祿,多不稱職。賢者隱處,不在上位。若能舉直者錯之於枉者之上,則民自服。其告樊遲亦曰:「舉直措諸枉,能使枉者直。」(十二)旋幹轉坤,實只在一舉錯之間。人存政舉,人亡政息,亦此意。總之是人能宏道,非道宏人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天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十二)

  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十二)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十二)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二)

  孔子設教,不僅注意個人修行,其對家庭社會國家種種法則制度秩序,所以使人群相處相安之道,莫不注意。自孔子之教言,群己即在一道中。為人之道即是為政之道,行己之道即是處群之道。不僅是雙方兼顧,實則是二者合一。就政治言,治人者與治於人者同是一人,惟職責應在治人者,不在治於人者。其位愈高,其權愈大,則其職責亦愈重。故治人者貴能自反自省,自求之己。孔子答季康子問政諸條,語若平直,而寓義深遠。若不明斯義,不能修己,徒求治人,不知立德,徒求使民。人道不彰,將使政事惟在於爭權位,逞術數,恣意氣。覆轍相尋,而斯民日苦。

  惜乎季康子不足以語此。然既有所問,孔子不能默爾不答。凡孔子所答,則皆屬人生第一義。其答楚葉公,其答魯季康子,一則非諸夏,一則乃權臣,然果能如孔子語,亦可使一世同進于安樂康泰之境。此則聖人之道之所以為大也。

  陳成子弑簡公,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

  「陳恒弑其君,請討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告。」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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