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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第三十四章 曾參出妻 冉求助紂

  孔子歸魯不久,杏壇的面貌便又煥然一新了,不僅除去了荒草,清掃了污垢,砌上了花壇,壇裡栽滿了各色鮮花異草,而且聽講的人數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不僅整個杏壇被圍得水泄不通,連孔宅門外、牆頭上、牆外,周圍的樹上都是聽講的人們,猶如趕廟會看山戲一般。這已經是孔子集中講學的第三個時期了,這期間,孔子又收了一批弟子,如曾參、子張、子夏等,都是極有才幹,極有造就的,對後世有著深遠的影響。

  曾參,魯國南武城人,字子輿,是孔子早期弟子曾點的長子。他雖是在孔子遍訪諸侯各國十四處歸魯後才拜師入門牆,其實,早在十四年前,他的父親就已經常帶他來聽夫子講學了。他曾窮居衛國,絮衣破爛,面色浮腫。因為常幹粗活,手腳都生出老繭。往往是三天不煮飯,十年不添制新衣服。他注重自身的修養,曾倡導「吾日三省吾身」。他以孝道出名,相傳著有《孝經》和《大學》。孔子的孫子孔伋,字子思,便是曾參一手教導成長起來的,子思又傳孟子,可見他是儒家學派的主要傳道者之一,所以被後人尊稱為曾子。

  曾參少年喪母,繼母是個母老虎式的刁婦,對曾參十分苛刻,百般虐待,致使曾參夏無單,冬無棉,在辛酸與淚水中成長。因不堪繼母的折磨,小小年紀的曾參便逃到衛國去靠賣苦力為生。但他天性純孝,歸國後,對他上了年歲的繼母卻以德報怨,萬分地恭順與孝道。齊國曾聞他的賢名,用厚禮相聘,欲封為上卿,但為了不使年邁的繼母淒苦冷清,無依無靠,便堅決辭退不肯就職,後來有朋友責怪他失坐良機,他解釋說:「自古養兒為防老,如今父親過世,母親年邁,參何敢遠離呢?況且食人之祿,憂人之事,故我不忍離母遠去,受人役使。」所以,一直沒有出仕做官。

  春天的一日,曾參到野外去采來鮮嫩的藜藿,這是他繼母春天最願吃的一種野菜,相傳吃了能去火卻寒,健脾強胃。第二天一早,曾參要出門辦事,臨走之前囑咐妻子中午要做上等的藜藿奉侍母親。說來也巧,曾參出門不久,妻子的小腹便痛疼難忍,額上的汗珠大如黃豆,在床上翻滾不已。這一切,她的婆婆是親眼目睹的。兒媳由於病疼的折磨,午飯的藜藿竟沒有煮熟。所謂不熟,不過是欠一把火而已,並非無法下嚥。誰料,這一下竟惹下了塌天大禍,傍晚曾參回來後,繼母竟大訴其苦,胡說什麼兒媳趁丈夫不在家,有意與她為難,只怕存心不良,而且還邊訴邊哭,涕淚交流。

  曾參是以孝聞名於遐邇的,這樣以來,豈不壞了他的名聲!將來有何臉面見先父于地下?一怒之下,便寫下了休書,欲將妻子休掉。

  妻子要辯解,要申明原委,曾參不讓張口。曾參之妻也並非等閒之輩,她要去找孔子評理,要聽聽這位聖人的意見。不提找孔子評理倒還罷了,提起找孔子評理,不禁使曾參想起了一件十四年前的往事,渾身冒出了涔涔冷汗。

  曾參家是一戶不太富裕的自耕農,父親曾點一邊跟孔子上學讀書,一邊種著幾畝園圃,生產的菜蔬既供自己食用,也到集市上去賣些錢幣,以資燈油炭火的開銷。一天,曾參父親正在執鋤耘瓜,瓜地裡的草很盛,高過了瓜秧。七歲的曾參見父親獨自一人在耘瓜苗,躬身彎腰,通身汗流,很是過意不去,便不聲不響地拿了一把小鋤,來到父親身後,也鋤起草來。七歲的孩童,哪裡會務莊稼,越是賣力,闖禍越大,不大一會兒,竟鋤斷了許多瓜秧,他全不覺。曾點直腰擦汗,回身見曾參正在辛勤地勞作,不覺暗暗地心疼,待走過去欲勸他休息玩耍時,不覺火冒三丈,茁壯的瓜秧竟讓他鋤斷了不少,禁不住斥道:「這是異種瓜秧,瓜種是從吳國覓來的,如今被你連根斬斷,如何開花結瓜?」

  曾參答道:「可以把根接牢了,培以基肥,何愁不能結瓜呢?」

  曾點大怒道:「將你的頭斬下來,還可以接起來繼續生長嗎?做錯了事情,尚敢出言頂撞,這還了得!」說著,手握鋤柄,沒頭沒腦地向曾參打來。

  人在暴怒時,手下哪有准數,不想一柄下去,竟將曾參打昏在地,長時不醒人事。曾點害怕了,撲上去,搖呀,晃呀,哭呀,叫呀,半天才將曾參搖晃蘇醒過來。曾參醒過來之後,微笑著對父親說:「往日兒有過失,父親用力撲責。但今日參罪該杖責,父親竟手下無力,莫非年高力衰了不成?」

  曾參說罷,退入臥室,彈琴唱歌,以此告訴父親,自己的身體並未受傷。

  不久,孔子便得知了這一消息,曾批評說:「七歲頑童,不懂農事,耘斷瓜秧,系情理中之事,點何以要如此暴怒杖責呢?禽獸尚知慈愛雛幼,點身為人子,豈不知乎?參既受杖致昏僕地,生命並非兒戲,為何要鼓琴作歌,表示身體安康呢?昔者虞舜有頑父瞽瞍,舜盡孝道於瞽瞍,瞽瞍溺愛次子象,誤聽象之詐言,欲使舜臨險地,舜並未遠避他方,受小棰則忍受,受大杖則逃走,故瞽瞍不曾犯不父之罪名,舜亦不失為孝子。如今參委身以待暴怒,昏死而不逃避,倘若真為爾父杖死,豈不陷爾父于不義嗎?是為最大之不孝!

  ……」

  曾參知道,去找孔子評理,夫子是不會答應他出妻的,而且要嚴厲地批評他,所以他執意不肯。

  鄰人紛紛來勸解說:「藜藿小事,並未犯七出之條,為何竟要休妻呢?」

  曾參回答說:「藜藿確系小事,不在七出之例。小事尚且違逆我旨,何況大事呢?如此不孝不從之妻,留她何用?」

  曾參不聽鄰人勸誡,還是將妻子休了。在那妻子為丈夫所私有的封建社會裡,其妻欲反抗,欲掙扎,自然是徒勞的。

  曾參的繼母也未出面講情。

  看來曾參是個虛榮心很強,看問題偏頗而又固執己見的人。為出妻一事,孔子曾批評他說:「結髮夫妻,情深意厚,為一藜藿小事而休之,人倫何在?禽獸尚知恩愛,吾弟子難道不知?妻子藜蒸不熟,可以教誨,人非神仙,熟能無過?有過則休之,仁義安在?」

  經夫子的一番批評教訓,曾參很是後悔,然而水已潑出,木已成舟,飯已做熟,無法挽回。

  曾參出妻之後,終身不再續弦。他的兒子元勸其續娶,他向兒子說道:「高宗因有了後妻而殺孝巳,尹吉甫因為有了後妻而放逐伯奇,我上不及高宗,中不足以比擬尹吉甫,一旦娶了後妻,又豈能保不為非呢?」曾參沒有談及自己,他雖沒有被殺、被放逐,但吃的苦頭何嘗少呢?娶了後妻,前窩子女算是掉進冰窟窿裡去了!曾參總算是沒有脫了瘡疤忘了疼,這也許能彌補一點他出妻的過失。

  在季氏那寬大空曠的議事廳裡,季康子正在眯目品茶,冉求陪坐一邊。他頗似其祖父季平子,喜歡靜靜地想心思。半晌,他對冉求說:「冉將軍,我欲出兵伐顓臾,你看如何?」

  自從哀公十一年冉求率部卻齊之後,便一直被尊為將軍,但仍做季氏家臣。冉求聞聽,先是一怔,然後彬彬有禮地問道:「顓臾乃魯之附庸,一向俯首帖耳,言聽計從,為何要出兵征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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