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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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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冉求欲發起總攻,下令將士涉過溝去,與敵人廝殺。陳瓘、陳莊首先率部涉過溝去,與齊軍相拼。孟之側繼後,馬行到水中,抽箭打馬說:「馬不前也。」 林不狃也猶豫徘徊,不肯徑直前進。他的隊伍中有戰士說:「你遲遲不前,莫非欲逃嗎?」 林不狃說:「吾不如何人?為何要逃呢?」 戰士問:「既如此,為何不肯勇往直前呢?」 林不狃說:「阻止惡戰,足以為賢,故皆無戰志。」樊遲見到這種情形,對冉求說:「將士不逾溝,非不能也,為不信汝也。我等需身先士卒,取信於將士,以得軍心。」 冉求對全軍將士說:「凡不欲戰者,限三刻時間,放下軍械,脫下戎裝,盡請歸家,然非魯人也!限三刻時間,逾越此溝。既不歸家,又不與戰者,處以軍法!」 冉求說完,令管周父揮鞭策馬,率先蹚過溝渠,殺入敵群。一馬當先,萬馬奔騰,全軍將士,以雷霆萬鈞之勢橫越彼岸,與齊軍交鋒。冉求下令三百名親兵,只砍齊軍車乘的馬腿,迫使其下車應戰。自己也拋棄車乘,與齊軍肉搏廝殺。三百名精兵以長矛對齊軍的刀劍,齊軍不等靠身,便被削掉了腦袋,猶如削瓜摘果一般。齊軍望而生畏,丟盔棄甲而逃,潰不成軍,相互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齊國統帥國書見狀忙鳴金收兵,欲班師回國。可是,泗水滔滔,擋住了去路,欲泅不能,欲渡無船。有習水性的士卒紛紛跳下水去逃命,無奈水勢洶湧,多被吞噬——齊師勢將全軍覆沒。 冉求、樊遲早已拋掉了車乘,正在揮舞長戈指揮將士們掩殺,高呼:「全軍將士,泗水暴漲,齊軍敗無歸路,已成甕中之鼈矣!我等背後即為國都,如若敗退,則無國無家矣!」 冉求這一呼喊,這一動員,將士們廝殺得更加勇猛,誓欲甕中捉鼈!…… 正在這時,季康子驅車駕臨,視察戰果,問冉求說:「聞聽冉將軍旗開得勝,吾特來祝賀,但不知我軍傷亡若何?」 冉求急匆匆地回答說:「戰鬥尚未結束,無法統計確數,估計將不及齊軍傷亡之十一。」 正說話間,一位探子來報:「齊軍弄到十餘隻舟船,正欲乘夜色渡泗水逃遁。」 冉求下令說:「封鎖渡口,不得放走一個!」 季康子忙伸手制止說:「且慢!」然後轉過身來對冉求說:「兵書雲,困獸猶鬥,窮寇莫追。今番冉將軍已給齊軍致命之一擊,總算教訓了強齊,對魯不可妄為,就放其一條生路吧。」 冉求說:「啟稟塚宰,齊軍元氣大傷,聚而殲之,如探囊取物,為何要放虎歸山呢?」 「你只看齊軍元氣大傷,卻不見我軍傷亡幾何!」季康子嚴肅地說,「放虎歸山,只是外患;損傷我家甲兵卒,卻要受孟、叔二氏挾持,將遺害無窮呀!……」 這還有什麼話可說的呢?國難當頭,季康子仍念念不忘「我之家甲」,不忘爭權奪利。冉求抬起頭來,以鄙視的目光注視著季康子,看著他那粗短短,矮胖胖的形象。各國的政權都落在這些大腹便便的權貴們手裡,天下還有復興之日嗎?難怪癡情而固執的夫子到處碰壁,他真為夫子鳴不平!夫子滿腹經綸,但手中卻無起碼的權柄。而這些膽小如鼠,腦滿腸肥的庸碌之輩,卻主宰著天下的命運,這難道是公平的嗎?他緊握雙拳,默默地捶胸頓足,問大地,問蒼天,然而大地沉沉無語,蒼天茫茫不言…… 季康子畢竟是魯國的塚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且是魯國政權的實際操縱者,而自己卻只不過是塚宰府的一名家臣,雖然滿懷雄心壯志,很想利用這一有利的條件來實現老師追求了一生的理想,但季康子卻迫使他下令停止追擊,迫使他下令班師,他只好服從。 魯國再次以弱勝強,取得了勝利,孔子的弟子冉求與樊遲又充當了中流砥柱,成了魯國的兩位英雄。凱旋之日,魯哀公郊迎至十裡長亭,人民傾城傾國出動,歡聲雷動,燈火輝煌,魯哀公舉行盛大的國宴為冉求、樊遲慶功。在魯國的歷史上,只有十六年前孔子夾穀會盟取勝歸來時才這樣歡慶過,這樣熱鬧過,這樣排場過。 冉求改革作戰武器,令三百名精兵換刀劍為長矛,是這次戰役取勝的重要措施之一。孔子曾讚揚說:「求能執干戈以衛社稷,真義勇也。」 席間,季康子笑容可掬地頻頻敬酒,說道:「孔門無將才,你的戰術難道是無師而自通的嗎?」 第三十三章 孔子歸魯 季氏問政 在歡慶勝利的時刻,在為冉求、樊遲慶功的國宴上,季康子笑容可掬地問冉求:「孔門無將才,你的戰術難道是無師而自通的嗎?」 經季康子一問,冉求臉上的笑容即刻消逝了,他的心沉了下去,他的耳邊響起了八年前南宮敬叔到陳國請他時,夫子的「此番歸魯,定然大用,非小用也」的估計,夫子真是料事若神呀!響起了送別時夫子那深沉、悲涼而蒼老的聲音:「回去吧,回去吧!……」響起了顏回代夫子多送他一程時那意味深長的囑託:「夫子時時都在思念故國,兄歸國,若蒙魯君重用,切莫忘記來請回夫子……」 他的眼前出現了夫子那高大的、背愈駝愈厲害的形象。落葉飄飄,夫子揮手與他告別,秋風蕭瑟,夫子的蒼發長髯淩亂不堪,目送他遠去的情形,八年來無時無刻不在他的面前閃現。他反駁季康子說:「誰道孔門無將才?子路、公良孺、公晳哀等,均有萬夫不當之勇,能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求之戰術,不及師兄弟之萬一。吾夫子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聖人,三千弟子之技藝,均來源於夫子的教授。」 經冉求一提,季康子不由得想起了近年來接二連三發生的幾件事。哀公七年,繼吳、魯鄫邑會盟之後,吳太宰伯嚭派使者召自己赴吳會見,欲再次侮辱魯國,因借用了子貢代為出使,舌戰伯嚭,取得了勝利,維護了魯國和自己的尊嚴。哀公八年春,吳大舉伐魯,因有若參戰而取勝。這年夏天,齊師伐魯,因冉求、樊遲的指揮英明,方以弱勝強,取得了重大勝利。這一切都說明,孔門弟子個個不凡,足見孔夫子是個經天緯地的聖人。自己還很年輕,執政尚無經驗,若請回孔夫子,委以重任,時時請教,魯國定會迅速振興。想到這裡,他對冉求說:「肥欲將孔夫子請回來,輔佐國政,你看如何?」 冉求回答說:「若能如此,塚宰當堪稱曠古賢相,魯國稱雄有望。然而,孔夫子非常人所能比,所能瞭解,塚宰需知夫子之為人,方能一展其才。」 季康子問:「夫子之為人如何?」 冉求回答說:「用之則天下必興,萬民受惠,連鬼神也無取其咎。夫子的願望是振家邦,治社稷,而非圖一己之利,若不合其意,封萬戶侯,也難動其心!」 季康子說:「肥既誠心請夫子歸國,自會順其心意。」 冉求說:「塚宰萬不可聽信小人讒言,冷淡了夫子!」 坐在一旁大吃大嚼的魯哀公興奮地說:「愛卿之念,正與孤同,請速派人攜厚禮請孔夫子歸國。」 冉求說:「招賢納士,乃明君之所為。魯有明君賢相,再有孔夫子相輔,何愁不稱雄於東方!」 第二天,季康子便派遣公華、公賓、公林三位代表帶著厚禮到衛國去請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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