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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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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氏貪婪,常以苛捐重賦勒索費邑百姓,公山不狃每每抵拒,百姓受惠,因而恨透了季氏,願為公山不狃效力。孔子不勸倒好,一勸猶如火上澆油,眾敵寇齊聲呐喊著攻了上來,武子台岌岌可危!孔子萬般無奈,只好下令左右司馬樂頎、申句須率精卒出擊。 一聲令下,兩彪人馬殺出武子台。一面面旌旗迎風招展,一陣陣殺聲破雲震天,一乘乘戰車殺氣騰騰。將師壑智,士卒驍勇,如虎入狼群,似鷹抓雛雞。那公山不狃的部卒長途疲憊,又血戰了半夜,一遇這樣的勁旅強敵,仿佛是雞蛋碰石頭,不大一會兒,便被殺得人仰馬翻,屍橫遍地,血流成渠。公山不狃見大勢已去,撥轉馬頭,驅車逃奔。孔子下令莫追,任其逃往齊國去了。主帥既逃,群蜂無王,誰肯再戰! 一個個卸甲拋戈,堆積成丘,跪倒在武子台下請罪。 一場叛亂平息了,公山不狃燈蛾撲火,自取滅亡。季氏率眾趕往費邑,亦將城牆拆去了三尺,委苦越為邑宰。 原來左右司馬樂頎、申句須並未率部抵達郈城,而是調兵遣將地周旋一番之後便伏于武子台內。公山不狃果然中計上當。郈城既離齊大司馬穰苴營寨十裡之遙,子路一軍足擋兩面,因為孔子料定這時齊不會真心用兵于魯。 這一切均由孔子籌劃。長期以來,人們認為孔子只懂文,不懂武,其實是片面的。這場運籌顯示了孔子的軍事才智,真乃料事若神!然而,他竟萬萬沒有料到,讓他棘手的竟是自己的弟子孟懿子的成邑,並因此而致使他墮三都失敗,與季桓子的關係破裂,堂堂三號人物竟在魯無立錐之地,只好再次出走。這是後話。 漆黑夜,一輛馬車飛進孟氏府。公斂陽跳下車來,叩見孟懿子。 夜色深沉,孟氏客廳的窗帛上有兩個人頭相聚的剪影,這是孟懿子與公斂陽在密談。孟懿子說:「墮三都乃夫子倡導,三家議就,國君欽定。如今兩都已墮,你為何抗命?」 原來得知公山不狃率眾扮作商隊闖入曲阜之後,孔子擔心都城的軍事力量不足,便讓孟懿子致書公斂陽火速發兵曲阜,增援京都,而公斂陽卻抗命不遵,按兵不動。 公斂陽說:「小人抗命,並非己圖。成乃魯之北門,亦為主公之保障。拆除成城,齊兵來攻,憑何阻擋?萬一朝中有變,主公有何依仗?無成,是無孟氏也。故小人為國為主著想,執意拒不墮成!」 孟懿子見他說得有理有據,又素知他耿耿忠心,並無叛逆之意,與侯犯、公山不狃斷非一類,歎口氣說:「斂陽言之極是,只是兩都已墮,兩家豈肯罷休?且無忌為大司寇弟子,如此以來,豈不陷無忌於不義嗎?」 公斂陽說:「一切罪責主公盡可推到奴才身上,墮與不墮,便與主公無關了。」 孟懿子擔心地說:「小小成邑,豈能經得住舉國興兵討伐?」 公斂陽說:「請主公放心,國中之兵乃烏合之眾,且各懷疑心,豈能死戰?斂陽早作準備,成城兵精糧足,萬眾一心,萬無一失!」孟懿子一把抓住公斂陽的手,感動地說:「當今多事之秋,難得斂陽如此俠肝義膽,孟氏將永志斂陽之德……」說著,不禁熱淚盈眶,厚賞公斂陽。 從此以後,孟懿子表面上支持墮城,將不肯墮城的罪責全都推到了公斂陽身上,暗地裡卻在堅決支持公斂陽據城抵抗。 孟懿子隨子路統率的墮城大軍抵達成城下,假意先進城動員公斂陽墮城。公斂陽設盛宴款待孟懿子,然後施行苦肉之計,將孟懿子逐出城去。於是孟懿子隨軍養傷,上下皆罵公斂陽為逆賊。 子路率部全力攻城,城上滾石檑木俱下,或煙火彌漫,或箭如飛蝗,子路部眾傷亡慘重。想不到小小成城竟固若金湯,子路連攻數月,巋然不動。將士多已厭戰,加以秋雨連綿,瘟疫流行,死傷者甚多,哪裡還能有什麼戰鬥力! 萬般無奈,孔子只好奏請定公,御駕親征,然而同樣是望城興歎,無可奈何,並且時常被偷營劫寨,損兵折將,定公一籌莫展,孔子也無計可施。 數九寒天,滴水成冰,將士畏縮不前,並因糧草供應不足,棉衣單薄,士卒或手足皸裂,或逃亡,或凍餓而死,士氣全無。 寒夜,朔風呼嘯,大雪紛飛。往年的此刻,定公深居華宮,絲竹嫋嫋,歌喉鶯囀,舞姿翩躚,錦衾溫馨,嬪妃依偎,縱雲播雨。而如今,帳內四壁透風,帳外馬嘶狼嚎,更梆淒厲,號角哀鳴,夜夜輾轉難眠,宿宿心驚肉跳。他吃不了這樣的苦,受不了這樣的罪,所以,儘管孔子一再進諫,說城內日趨彈盡糧絕,堅持便是勝利,他還是宣旨班師。 歷時半年之久的墮三都,就此宣告失敗。孔子在他的政治生涯中面臨著一個新的轉折點…… 第二十一章 王卿施計 君相迷色 一場風暴來臨,江河湖海都要泛起波瀾。魯定公御駕親征,墮成失敗,班師回朝,猶如興起的一場風暴,魯國政界的首腦人物,思想上無不泛起波瀾。 季氏寬綽的議事廳裡,季桓子又一個人在獨斟獨酌地喝悶酒。季桓子和他的先父季平子一樣,每當思想煩惱和籌劃新的陰謀時,都喜歡獨處,勿需別人排解,不喜歡與人協商。這間寬綽的議事廳,是他們父子別有天地的世界。但季平子不飲酒,他是獨自一人冥思苦想,議事廳寬闊,思路、心胸也隨之寬廣;議事廳清靜,他思考問題也就冷靜。季桓子跟他的父親不同,每當這個時候是離不開酒的。至於酒到底能起什麼作用,是興奮?是消愁?還是麻醉?他自己也說不清。開始,也許像汽車上的馬達,喝一點能夠啟動起大腦這台發動機。如果思考得並不那麼順利,愁火中燒,再喝一些,也許能熄滅愁火,即所謂借酒消愁。假若愁火愈燃愈旺,喝少許無濟於事,那就縱情大飲,喝個酩酊大醉,自然也就不再犯愁了。季桓子對酒有著特殊的感情,勝過得寵的貴妃。 今天季桓子獨斟獨酌,酒倒是起到了興奮和清醒神經的作用,使他清楚地認識到,墮三都自己做了一樁折本的買賣。他原想借助定公和孔子,借助孟、叔兩家的力量翦除公山不狃這個陽虎式的家賊。正如子貢所說,憑著自己的職權和在朝中的特殊地位,逼孟、叔二氏先行墮城,自己坐觀成敗。若兩家墮城成功,公山不狃孤掌難鳴,勢同甕中之鼈。若兩家墮城失敗,自己的費城仍毫毛未損,實力未減,再設法將公山不狃拉過來。不料公山不狃搶先反叛,兵敗逃亡。 這樣一來,家賊隱患是除掉了,但不僅拆除了費城,而且軍事實力葬送殆盡。他不相信小小成城竟會固若金湯,攻取不下。他深知孟懿子並無超人的智慧和計謀,那麼墮成失敗的原因究竟何在呢?於是他在懷疑孔子的所為。孟氏兄弟均為孔子的弟子,子路乃孔子的得意高足,擔任墮三都的總指揮,內中豈不是大有文章嗎?他擔心孔門師徒若真的聯起手來,勢必成為自己的心腹大患!不過,這一切都尚無真憑實據,只不過是懷疑憂慮而已。有一點卻是肯定無疑的,即孔子忠於季氏是假,忠於魯君是真;墮三都的目的,抑三卿家臣是假,抑「三桓」強公室是真。就憑這一點,他與孔子的繼續合作便成為不可能。那麼,該怎樣對付他呢?……他又連喝了兒盅酒,仿佛要給這台運轉不快的機器再加大些油門。正在這時,公伯寮走了進來。公伯寮也是孔子的學生,但他是季桓子安插在孔子身邊的耳目。公伯寮報告說:「啟稟塚宰,現已查明,墮三都之事,確系孔夫子的主意。」 季桓子原以為公伯寮有什麼新的、有價值的情況報告,結果卻說了頗似天在上,地在下之類的話,這難道也能算是新聞和情報嗎?他十分不悅,眯著雙眼繼續品評他的酒香,仿佛公伯寮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公伯寮見勢頭不對,討好似地說:「成城屢攻不克,原因全在子路攻城非真心也。」 「你也這樣認為嗎?」季桓子放下了酒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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