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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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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桓子聽後,稍覺寬慰。說話間車已近孟氏府第。前邊是一個急轉彎,林楚向那轅馬猛抽三鞭,馬車旋風般轉過牆角,駛進孟氏府中。陽越毫無思想準備,待回過神來,急忙追趕,拐過牆角,早已不見馬車的影子。陽越心知中計,帶領人馬向孟氏府第沖去。孟府柵門大開,空無一人,陽越的兵卒一窩蜂似地擁了進去。正在此時,箭似飛蝗,從四面八方的明碉暗堡射了出來,陽越首先喉嚨中箭身亡。陽越所率的眾兵甲見主將陣亡,紛紛潰逃。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呐喊,子路訓練的兵勇從各碉堡衝殺出來,其勢如決堤之洪水,陽越的兵卒哪是對手,被殺得七零八落。陽虎按照少正卯的授意,打發季桓子走後,便帶領人馬闖進魯宮,欲挾持魯定公討伐「三桓」,弄個名正言順。他哪知有子貢在定公身邊,死人也能被他說活,定公早已避到了孟氏新居。 陽虎撲了個空,只劫掠了宮中無數珠寶,率卒向蒲圃趕去。行到孟氏府前,見兩軍正在廝殺,弟弟身亡,士卒死亡大半,正潰不成軍。陽虎見狀,肺都氣炸了,兩個眼珠子都嘟嚕出來了,變得血紅血紅。他馬上將兩軍合作一處,指揮反撲。這時柵門早已緊閉,陽虎便下令火攻,於是濃煙滾滾,烈焰騰天,孟府一片火海。陽虎來回奔突,命令兵甲衝擊。圍牆內孟懿子與冉求見柵門被火燒毀,全府第的人均有葬身火海之危險,便紛紛沖出掩殺相拼。然而此番不比先前,一則陽虎所率乃兩軍並作一軍,兵力眾寡懸殊,二則陽虎十分驍勇,此刻正像輸光了衣褲的賭徒,孟懿子與冉求哪是他的敵手?戰不三五回合便敗下陣來,形勢岌岌可危。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子路帶領人馬從後邊包抄過來。陽虎腹背受敵,形勢急轉直下,立即由優勢變為劣勢,這子路不比孟懿子與冉求,正與陽虎棋逢對手,愈戰愈勇,愈殺愈猛。那陽虎畢竟廝殺了半天,早已筋疲力盡了。而子路卻像久困于山林的猛虎,如今沖下山來,饑餓待食,一旦碰見了獵物,豈能饒他!於是如狼捕羊,陽虎不敢戀戰,且戰且退。那陽虎的家甲也俱成疲敝之卒,碰到子路的精銳部隊,有似老鼠見了貓,只想逃命。 子貢瞅上了門道,組織兩幫不能上陣的文人,一幫在自己隊伍中呐喊助威,鼓舞士氣。一幫扮做敵軍,邊逃邊喊:「陽虎犯上作亂,不要再為他賣命了!」「陽虎眼看全軍覆沒,我們快逃吧!」「我們為叛賊賣命,死於陣前,遺臭萬年!」 「我們戰死於陣前,有誰照顧家中老少呀!」……陽虎的兵甲聽到這喊聲,不覺鬥志全消,有的棄戈逃走,有的跪下受降。 陽虎見大勢已去,只好落荒而逃。 原來孔子早已料定,魯定公與「三桓」俱在孟氏新居,陽虎勢必孤注一擲地攻佔此處,因此命子路留一部分兵力堅守陣地,子路率精銳部隊抄其後路,形成夾擊之勢。 陽虎殺一條血路突圍出走,先到蒲圃,欲糾集陽越埋伏在那裡的部隊捲土重來。可是趕到蒲圃一看,屍橫遍地,陽越的士兵非死即亡。他又拍馬來到叔孫氏府第,想與叔孫輒合兵一處。可是叔孫氏大門緊閉,門前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屍體。原來敵中有我,我中有敵,公斂陽並非陽虎同夥,而是站在季桓子一邊,正是他深夜駕車馳入季氏府,報告了陽虎的全部行動計劃。今天,公斂陽先撲殺了蒲圃的伏兵,又同叔孫氏一起消滅了叔孫輒,然後便回府去按兵待命,這一切,都是按孔子的部署進行的。 叛亂平定了,君臣相互安慰祝賀。南宮敬叔說:「桓子不死,國君無恙,全賴孔夫子運籌,眾同窗努力,願國君論功封賞。」 魯定公說:「朕多虧子貢規勸與保駕,方免於難,子貢堪稱臨危不懼之雄才啊!」 叔孫武說:「以我之見,子貢比孔夫子有膽識,孔夫子至今未敢露面。」 南宮敬叔欲要辯釋,子貢搶著說:「賜何敢與夫子相比。以宮牆為喻,賜之宮牆只有肩頭高,人們張眼便可看清牆內之一切。而夫子之宮牆高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便難見宗廟之雄偉,殿堂之華美。」 眾人聽後十分佩服子貢的口才,更加敬重孔子。 陽虎滅「三桓」的陰謀破產了,他單槍匹馬先入讙(今山東甯陽縣西北),後至陽關(今山東泰安縣東南)。陽關原為魯地,後被齊國佔領,公元前503年二月歸還魯國,陽虎據為己有。所以,陽關是陽虎的一塊小小的根據地,經營的時間也只有一年半。魯國「陪臣執國命」的歷史結束了。 這是公元前502年的事,此年孔子五十歲。孔子自謂「五十而知天命」,所謂知天命即自以為掌握了客觀事物的發展規律之意。 這場鬥爭給人們以深思:魯國能夠恢復「周禮」嗎?當權的大夫能夠與國君相處為安嗎?千百年來人們一直為這場鬥爭爭論不休。只有歷史才能做出公正的裁決。 第十七章 孔子初仕 春到中都 生活是水,但不像潭中之水、湖中之水那樣風平浪靜,而像江河之水,後浪推著前浪;大海之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生活又像六月的天氣,神秘莫測,說翻就翻,說變就變。 季孫氏的封地費邑為公山不狃所盤踞,此人早有叛季氏之心,但卻不似陽虎那樣張牙舞爪,鋒芒畢露。他比陽虎精靈,像一隻鱉,常將頭伸出來,脖子抻得老長,東望望,西瞧瞧,窺測方向,待氣候對自己有利,再興風作浪一番;不利,即刻將脖子縮回去。陽虎叛亂之前,曾幾次派人去拉他入夥,觀點上他支持甚至慫恿陽虎快些下手,但卻一直按兵不動。陽虎叛亂失敗,他異常活躍,四處吵吵嚷嚷,聲討陽虎犯上作亂的罪孽,似乎普天之下,只有他才對主子耿耿忠心,才無限地忠君尊王。他也將孔子視為一塊肥肉,一支強大的政治力量,要拉過來為己所用,擴大自己的影響。壯大自己的力量,發展自己的勢力。他知道孔子在平息陽虎叛亂中立了大功,唯恐為魯定公和「三桓」所用,所以迫不及待地派人請孔子到費邑去,共同治理這塊地方。來使是一個嫻于辭令的說客,他高度評價孔子的觀點和思想,讚揚孔子的才幹,給孔子戴上了一摞桂冠,留下了一連串的許諾。 儘管孔子曾多次說「巧言令色鮮矣仁」,公山不狃派來的這位花言巧語的先生還是將孔子說得暈暈乎乎。最使孔子感興趣的是可以在費施行仁政德治,然後以費為中心,推而廣之,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與抱負。孔子答應了公山不狃的邀請,欲往費邑去。子路得到消息後很不高興,氣衝衝地來見孔子,說道:「公山不狃惡聲狼藉,休為其花言巧語所迷。與此不仁不義之輩為伍,弟子亦感羞恥。無處去便長留闕裡,永住杏壇,何必要到公山不狃那裡去呢?」 孔子說:「昔日,文武嘗以鎬之彈丸之地而有天下,公山不狃既肯用我,難道我就不能以費為中心而于東方復興文武之道嗎?」 孔子雖然這樣說,但最終還是接受了子路的意見,沒有往費邑去。 公元前501年,孔子五十一歲。 六月,魯伐陽虎,攻打陽關。陽虎突圍奔齊,齊國拘禁了他,他遁逃至宋,最後逃到了晉國,得到了權臣趙簡子的重用。孔子說:「陽虎乃害群之馬,趙氏收一禍根,其世必有大亂!」 月牙兒懸在半空中,剛才還是喧鬧非常的杏壇,這會兒靜悄悄的。孔子送走了最後一批學生,向四周看了看,心中感到一陣寂寞。自從創辦私學以來,弟子日益增多,有的已經出仕做官,有的不願為官,只求永遠以師為學。自己的思想則是矛盾的,有時急於出仕,一展宏圖;有時則把出仕做官的念頭埋到了心底,只希望教育出一批賢能弟子,像周公那樣輔佐君王,成為治理國家的棟樑之材,通過他們實現自己的理想。因此,只有和他們在一起,心裡才有一種踏實的滿足和充實的感覺。這會兒他獨自一人站在杏壇上向四周觀望,弟子們的讀書聲,談笑聲以及為一個未解的問題而激烈爭論的聲音仍在耳際縈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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