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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丈人庸表德所重者,禮樂而已矣。故德厚而功崇,則高牙大纛,設棨戟施行馬等。威自別非以耀目也,禮不容以或輕也。則騶從鼓吹,居則聲伎管弦,生則笙歌以歡其燕享,歿則佾舞以侑其俎豆,非以娛目也。樂不容以或廢也,若關忠義夫子,生膺侯爵歿而千百餘年尊崇,比於帝王則禮樂之隆,當何如哉。顧朝廷祀典,舉以春秋,雖極禮樂之備,而非其時,則不舉,以神不可瀆也,而公之威靈在,天下者所在之。民水旱疾疫必褥焉,無不思有以崇奉而娛樂之。癸不拘其時,則禮樂之出於流俗者,蓋不容以禁之也。故俳優侏儒雜優之戲,不足以言樂也。高幢繡幡,仙佛之供,不足以言禮也。豈不有褒于夫子,歟而行之,所在皆然者,亦見人心之尊崇正直,而夫子之功德垂于萬世者,有不容掩而已矣。茲廟之有戲樓、旗杆,由來已久。今晉人趙大智等,從而新之,又補修牌樓、西山門及社房五間。觀瞻益壯,而時時相與瞻拜祈褥,因以聚會歌舞,亦酬庸表德之意,爰記其事于石。俾後之嗣而舉者有所觀焉。

  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丙申歲,《重修陶官屯關帝廟碑記》:

  遼邑陶官屯關帝廟,其來已久。茲于乾隆丙申歲,因其舊而新之。新之者人也。正殿三間,繚垣完具。雖未能珠玉輝映,亦足以安神靈而伸祈報矣。夫公之廟貌遍天下,即窮鄉瘠土,無不崇奉而俎豆之況。此地人民富庶,衍沃膏腴,則其奉公之神,無替前人也。固宜顧吾恩之襄平,桃花米甲於東都,實此鄉所產,朝廷取之以供陵廟粢盛則,此鄉歲時祭享奉盛,以告豐潔馨香,益有加歟而公。當今日者,鎮撫久於荊州,熟習荊州風土。今湖廣地,諺雲:「湖廣熟,天下足。」今舳艫相接,歲供天庚,皆與松花米相伯仲。雖此士非僧衣,水田嗚槔飛鷺,而平原繡壤,稱稏秋香,倘亦公所樂而安之者乎!而要之不在是也。蘇子曰:「神之在天下,如水之在地中,無所論而不在也」。記曰:古聖賢有功于民,能禦大災,捍大患者,則祀之。公浩然正氣,充塞宇宙,豈徒禦災捍患而已。而人能相感以誠,遂足以使寒暑風雨時,則此土頻歌,大有春秋報祀,歲致豐潔,豈天所至而然哉。

  廟既落成,請記于餘,敬書始末,以畀之,聊記歲月雲爾。

  同年是歲,《陶官屯關帝廟始建配房碑記》:

  古之為祠廟者,正室以安神,其東西序。東西堂皆以藏祭器,備行禮。其實,鼎具爓熟,皆在門外,兩塾以內,蓋不敢為。室闥以備人之坐臥焉,所以表敬也。茲陶官屯關帝廟舊址,有正殿業經重新。而人複捐資,為配房幾間,以為歲時祭享會眾等,潔治祭品之所。蓋古者藏祭器之遺意歟。而兩塾內,不為室闥者,相戾何以表敬乎。而抑知不然,夫田家士鼓、蕢桴、歙豳、飲蠟,固非如清廟明堂之赫然,以肅觀瞻也。然向者茲廟止,有正室蠲吉行事,一切菜盛犧牲,皆露立以供之。或寄辦他處,既不無褻越而時,或風雨偶作,其喧雜於正室者,蓋有不免,則不敬莫大焉。且巋然上臨者,既已翬飛鳥革。而兩側乃無羽翼,觀瞻亦殊未肅。自村人修為配房,則神禦高踞乎。穆清祭物,不來於萜屋,和風甘雨,清塵而無害;雲合星拱,交映而可觀。於以奉神靈致誠,益與不為室闥者,異制而同意,豈有相戾者乎。且茲廟所祀者關帝。又非若吹豳飲蠟而已。今在郡邑中者,官修祠廟,皆有潔事之所。則此舉亦有所稟承,非以意為之也。而在此地為創始,以補前此所闕,不可以不記也。於是書之,使上石焉。

  王爾烈故里有一友,名常紀。常紀,字銘勳,號銘廷,又號理齋,盛京北90裡棲霞堡人。其先世居山西,前明徒遼東。父常國材。常紀,乾隆甲子科(1744年)舉人,丁醜科(1757年)進士。選四川西充知縣,複遷崇慶知州。乾隆辛卯年(1771年),金川藩部會降蠻叛亂。時常紀在昔嶺,掌軍中糧餉。叛亂部至,常紀提刀迎擊,身遭十餘處而死。遂入祀昭忠祠,蔭一子,立祠浣花溪岸,祀同死難者。常紀生前,著有《愛吟草》、《愛吟前草》。後來,其所蔭之子常承武,以太學生授直隸唐縣知縣,為其父二詩集有請于王爾烈。王爾烈序並刊之。由此,王爾烈又留下四篇文字。

  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戊申歲九月,王爾烈作《校刻常理齋愛吟草序》:

  今昭忠祠享祀金川死事諸臣,吾鄉常君紀與焉。常君號理齋,家于盛京城北九十裡之棲霞堡。為人貌奇偉,性尚慷爽,文思清拔,尤嗜吟詠。餘蚤年耳其名,介同學高君惟欽,茲君星圃以訂交。丁醜,理齋登進士;丙戌,謁選銓曹,時余以計偕入都,因得朝夕過從,縱談古今,益服君之學識卓邁,殊不可及。既而餘以不第去,理齋遂捧檄入蜀,余方以百里其所優為而以波清才逸氣,遇山水之奇,將有所發抒,此行為不虛矣。何以不數年而金川構逆,理齋竟死於賊。余初聞之,竊歎夫豕突狼奔之際,玉石俱焚,不知其臨難之狀何如也。是時,余已入翰林,求之國史昭忠傳,則但雲登春遇害,別無記載。此外無可問詢,惟付之太息而已。

  乙未,餘以先君憂歸裡,理齋之弟顯齋純,聞之馳至餘家,言已具衣冠以葬。苛蒙贈諸典,請書黃將勒石表於墓,且以墓門綽楔大字求書。余欣然為之,薰沐敬題,署名於後。然意理齋必有著作藏於家,顯齋固未之省也。丙申之冬,餘特造其廬,以猶子禮請見太翁,至墓所,則已穹碑屹然,翁仲華表,森嚴壯觀矣。再拜哭奠,為欷歔久之。既夕,太翁留宿乃遍出家人以次環列,語昔嶺事,因得悉其在賊中提刀上馬,裂眥罵賊諸情狀,不勝驚歎。以為向之所期許,今果不虛,而為之抱憾,無可如何。迄於今理齋之歿,已十餘年矣。嗣子已壯,以蔭授直隸之唐縣宰。恂謹不墜家聲。

  念余為父執,且曾以著述為問,乃以所掇拾其先人諸遺稿,請為校刻。檢之得《愛吟草》一卷,讀之且悲且喜,曰:「何幸有此。」蓋自丙戌別後,其身所經歷,其才所展布,皆宛然如親見之。而餘曩者所歎然於懷,無可表章,庶藕此以少為償矣。乃丞為之校錄付鐫,並敘其始末,以冠簡端。其餘尚有詩一冊,皆未定稿,殘闕紊亂,姑俟徐為編輯,以成全璧雲。張君洲與餘素未相識,觀其所敘錄,及寄示元亭給諫應山令二書,惟恐其烈跡淹沒,義形筆墨,其于友誼亦篤矣哉。王元亭,名猷,義州人,壯終少廷尉。高惟欽,名德峻,庚辰孝廉。茲惺圃,名國璋,戊戌進士,官農曹,此皆與理齋相契合者,每共話理齋之事,思有所表揚。今乃先後物故,獨餘以六十有餘年,與其蔭嗣往來,手把遺編,俛仰今昔,可慨也夫,亦幸也夫。時乾隆五十有三年,歲次戊申陽月遼陽王爾烈瑤峰氏,書於順天府府丞官署。

  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庚戎歲仲春上浣,王爾烈作《續刻常理齋愛吟前草序》:

  余所梓常理齋愛吟草,乃甲申以來,理齋赴選入都,至西充所作。西充以後,軍務倥傯,篇什有無,所不可知。而其嗣君衣軒所攝拾於慈氏敗簏中者,尚有詩近百首,皆丁醜榜後,需次裡居,朋友唱酬,流連景物之作。字多蠅頭小草,間有闕殘,知未為定稿也。而其中深情雅韻,發于自然,足以見胸懷之灑落,學養之深純。異日感頌在民,臨難不奪,蓋基諸此,因不可廢也。且在衣軒既痛其先人之歿,時方幼沖,今日抱恨終天,無可申慕,而此詩得於故紙,幾成灰燼,手澤倖存,零縑碎墨,皆所寶惜,因盡以質餘。余蓋如逢故友于數十年之前。每讀一篇,三歎不忍釋手,乃為補綴,悉以付梓,命之《愛吟前草》,另為一卷,以別前刻,所以成衣軒之孝思也。庚戌仲春上浣,遼陽王爾烈識。

  同年是歲仲夏,王爾烈作《附刻慈惺圃寄常理齋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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