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王爾烈全傳 | 上頁 下頁
九七


  然而,他並沒有將這一千兩白銀用在補助自家生活上,而是辦起了一座義學館,用以培養家鄉士子。

  這個義學館,即後來發展為有名的「遼陽義學館」。

  關於這件事,還引出了一個新的傳說。

  傳說,王爾烈得到嘉慶帝賜給的一千兩白銀,並沒有立即將白銀拿回遼陽老家,而是在北京買了二百盤驢馱子。

  這日,他帶上二百盤驢馱子,出了北京得勝門,便直奔山海關而來。

  這事很快地傳遍了朝廷。

  有的說:「都說王爾烈老實,聖上也誇讚他為老實王。其實老實個什麼?那驢馱子裡裝的是啥!」

  有的說:「這二百盤驢馱子,將裝有多少金銀珠寶、禦制銅錢!算來,恐怕是朝廷老臣中,沒一個能比得上了的。」

  話越傳越多,未免有些添枝加葉。

  這話傳到了嘉慶皇帝耳裡。

  他初聽有些不信。待再聽時,便生氣了。心想,他當著我和太上皇面裝窮;我要他到安徽銅山去掌管鑄錢爐,他又說只剩在手裡三銅錢。看來這都是假的。這不明明在欺朕嗎!

  他想到這裡,便立即降下諭旨,讓把王爾烈的驢馱子全部擋回來,截在午門外聽候差遣。

  同時,他又將滿朝文武百官、五卿六相、四大朝臣,一干人等,全部帶到午門議事。意在待王爾烈驢馱子被截回來時,當場亮相,也好讓大家看看王爾烈的嘴臉,以便以此效儆天下。

  正在這時,王爾烈的驢馱子被截回,來到了午門前。

  嘉慶將王爾烈喚到跟前,面沉似水,問道:「王愛卿,朕來問你:這馱子可是你的?」

  「回稟皇上:馱子是臣下的。」

  「多少?」

  「回稟皇上:不多,僅二百盤。」

  「二百盤還不多?」

  「回稟皇上:是的,要東西再多些,尚可添些。」

  聽到這裡,嘉慶愈加生氣,說道:「王愛卿,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兩袖清風,一身正氣。朕現在倒要問你:馱子裡裝的可是何物?」

  「啟奏皇上:這個您就不必細問了。」

  「不必細問,更會使你欺君。」

  「啟奏皇上:臣不敢欺君,只是尊君。」

  「尊君?我問你:驢馱子裡到底馱了多少金銀珠寶、禦制銅寶?」

  「啟奏皇上:微臣哪裡有什麼存相,所有這些,只不過是皇上所賜。」

  嘉慶聽了,有些莫名其妙,問道:「朕早已知曉,所賜只不過千兩白銀,為何裝得這多?」

  「奏稟皇上:是微臣用御賜千兩白銀悉數買了驢馱子。」

  「那你的馱子所馱何物?」

  「奏稟皇上:還是不必再問為好。」

  這時,一旁有個侍臣插話道:「不問?想必你老實王不好說吧。」

  接著,又有一個侍臣問道:「看來,你老實王的資財是富富有足了。」

  王爾烈見到了這般時候,不將真相大白於大家面前是不行了,便將手一揮,吩咐家丁人等把馱子全部打開。

  等驢馱子全部解開大家一看時,諸位朝臣個個目瞪口呆,驚異不止,只好愣愣地站著,相互望著。

  連嘉慶皇帝看了,也都大吃一驚。

  原來,王爾烈的二百盤驢馱子裡,裝的全是補修皇宮時所剩下和拆掉的殘磚爛瓦。

  嘉慶望了老一會兒,這才問道:「老愛卿,你馱這些廢物意欲何用?」

  王爾烈聽了,這才長長噓了一口氣,說道:「稟奏皇上:實不相瞞,臣賴皇恩,雖為官多年,但家裡只有草舍三楹。念我年老,待回得家時,恐連個住處都沒有。臣這才在京城揀點了些補修皇宮廢棄之物,也好回老家去蓋上個住房。此,餘願已足了。」

  嘉慶聽了,深表同情,說道:「老愛卿,何至如此。朕即降旨,為愛卿在老家遼陽蓋一座翰林府,不就行了?」

  王爾烈聞聽,立即跪地謝恩。

  嘉慶當下派人去了關東遼陽,為王爾烈修蓋了一座翰林府,稱御賜翰林府。

  御賜翰林府,分兩道宅院,前道宅院十楹,後道宅院十楹,東西兩廂配房,外加門樓偏廈,甚是宏闊。

  待翰林府修蓋完了,王爾烈這才告老還鄉,回到遼陽。他看了這宏闊高大的宅院,深感皇家的憐憫。但是,他用心一琢磨,這樣深宅大院,自家住也是太浪費了。他想,我居官多年,也未給家鄉爭得多少福份。現如今,應當給老家後代留下一點接續。最好的接續,莫過於辦個義學。自己一輩子喜歡讀書,也望家鄉士子也能讀上好書。於是,他將御賜翰林府前道宅院十間正廳及兩廂配房,改作了義學學館。自己家人,全部歸住後道宅院。

  嘉慶四年(1799年),王爾烈以大理寺少卿銜授盛京書院掌院。盛京書院,即後來的瀋陽書院,置瀋陽內中街,始建於乾隆七年(1742年)。王爾烈出任書院掌院後,曾邀友蔣祥墀為其撰一聯,雲:

  地近聖居,洙泗宮牆瞻數仞;
  基開王跡,鎬豐鐘鼓振千年。

  此時,王爾烈既掌瀋陽書院,又照看遼陽義學館。這兩處學所,經費困難,未得解決。他時時在為其苦惱著。

  偏巧這時,他的學生袁天亮,以都察院左都禦史領欽差大臣銜來到了關東。

  他來到關東地界後,便來到遼陽看望老師王爾烈。他原想,老師家有了御賜翰林府,肯定日子過得不錯。

  然而,他來到王宅一看,見三師娘趙茹清夫人正在織布機上織布,四師娘趙茹儐夫人正在織布機下紡棉。再看,只見她倆頭挽雲髻,身著布衣,既無珍珠琉璃,也沒簪花雕葉,朴樸素素,普普通通。雖容鬢未蒼,但人似是老了。他又進里間見了二師娘陳月琴,只見她一頭白髮,兩道霜眉,年逾古稀。兩隻眼睛,一隻已被「玻璃花」占滿,只剩一隻了。但神采很抖擻,精力頗旺,身子骨也硬朗,腰不彎,背不駝。他與陳氏嘮了幾句,便走出里間。

  外間,徒空四壁,只懸著兩幅字畫,皆古人詩文,為王爾烈親書,用羲、獻二王體,鐵劃銀鉤,遒勁秀美,深邃大度。

  其一,為唐代詩人劉禹錫夢得的《陋室銘》,曰: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雲:「何陋之有。」

  其二,為三國蜀國武侯諸葛亮孔明的《誡子書》,曰:

  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淫慢則不能勵精,險躁則不能治性。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窮廬,將複何及!

  袁天亮看過,近前施禮,說道:「二位師娘,家境何至如此地步?」

  三師娘趙茹清停下機杼,歎了口氣,說道:「咳,你還不知道你老師的為人!他是非禮不為,非義不行。不義錢財,他從不取;不禮事宜,他從不做。朝廷給他的幾個俸祿,還不夠他施捨的。家下人等,只得自食其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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